爸住了幾便出院了，臨走前還和鄰床的夥伴談笑風生，玩笑大開，徒留媽一人在整理東西，我搖了搖頭，這和我初中時住院的景象如出一轍，真是辛苦我媽了。我過去揀了個袋子打開，看著媽將衣服卷起來塞進去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這同一棟樓，就在不遠處，沒隔兩層樓的地方，有一個我熟悉的人，他正提心吊膽地守在家人的身邊，無時無刻都在為那一瞬間的到來做著準備。每我都會路過那個病房，悄悄地往方格看，靳磊大多數時候都在，偶爾不在的時候我就會躲在一旁，等著他來，而往往等不了多久，他便會提著東西回來，愁苦的人總是會給人憔悴的感覺，即使看不出來他有瘦了，但就是可以感受到那股子脆弱的氣息。我再跟上去看，便可以看見他將東西交給床邊的另一個女人後，就坐下同他爸話，再仔細端詳那個女人，圓圓的臉上點綴著兩顆杏眼，就像紐扣一般，長發隨意地被抓出一個丸子頭，恤加上水洗背帶褲，還配以白色運動鞋，上麵的黃色條紋在這樣冷色調的病房中，顯得格外跳躍。就這乍一看，這是個可愛、簡約的女生，可若不是她臉上已然透出的隻屬於成熟女性的韻味，我還真不敢猜想她是否就是靳磊的妻子，她是叫倪吧，我記得當時聽到了這個名字。

    再有一個時左右，我們下次相遇也許就是在學校了，我想去和他告個別，可是一想起當時的那個引人誤會，遐想連篇的畫麵，我便不好意思去了，我實在不知該怎處理這個局麵，靳磊會不會也誤會了，自此就認定我是那個對老師暗生情愫的女生？雖然的確如此，但學生對老師有這樣的感覺是很常見的吧，他一定也見過不少，這隻能稱之為好感，年紀輕輕的女學生總是會分不清這是好感還是愛。但是他可以，所以我可以將這件事一笑置之嗎？權當沒有發生過，他應該也會如此回應的吧。我又想起來嘉泓，也許可以有意無意地讓他知道嘉泓的存在，這樣就可以徹底抵消吧。

    “你幹什呢？”媽將我拉回當下，我把袋子係緊後，跑去掰了一個香蕉吃，暗罵自己怎這會想，打個哈哈過去就可以了，以後終究是要見麵的，這些事若一直揮之不去，定會惹來很多麻煩。想到這，我便將注意力引向爸爸，我們一起坐著談笑起來。

    路過那間病房的時候，習慣性地往望了一眼，卻隻看見空蕩蕩的床，當下我便想到了死亡。攔下經過的一個護士，她：“這個床的病人沒幾了，想回家，他家人就給他辦了出院。”著又歎了口氣，搖著頭走了。

    我凝視著護士的背影，腦海亂糟糟的，竟沒有個想的頭緒，爸媽過來問我，我也隻道是在這遇見了朋友，便走了。心下琢磨著，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該怎開場。

    一周後，我終於在走廊又看見了靳磊，他還是臂彎夾著書，步履穩健，若有所思，從我們班的後門經過，到前門，到消失不見，我直愣愣地巴望著他，想從他身上讀到些什，但一無所獲。直到上完體育課，我從“綠洲”的路穿回教學樓的時候，忽聞走在前頭的同學同老師打招呼，我一抬頭，便看見他從同學讓出的道中走來，綠洲的道七拐八繞，窄而幽長，最多隻容得兩位健碩的男同學並肩了，我在與他目光對接的一瞬間便低下了頭，側身退到宣宣身邊，他從我的麵前擦過，看不出任何遲疑，當下我的心像是空了一般，看來我想的是對的，他應該選擇對那件事置若罔聞，可為什我卻很失落呢？那點親密，在我心怎就顯得那不堪呢？

    擦身而過後，我還下意識地回頭望他的背影，心百味雜陳，直到意識到宣宣剛才同我的話：“我聽到了一些流言，關於澤雨的。”

    我心下了然，道：“終於還是傳出來了啊。”

    “你到她爸耳朵要多久？”

    “沒多久吧，要是被老師找上了，八成他爸就會知道了。”

    “她最近老躲著我們。”

    “不躲我們躲誰？我們知道的太多了。”

    “那我們，不管了？”

    “靜觀其變吧。”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出了那句話：“我們什都沒有幫到她，除了窺視了她的秘密以外。這難免不排除我們八卦的嫌疑。”

    宣宣震驚地看著我，表情變幻莫名，最後憋出了一句嘶吼：“你怎可以這樣？”然後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後，轉身大步往前走，徒留我一人。

    話出口的一瞬間，我便後悔了，看到他的反應，雖然比我想象中的強烈了些，但我還是可以接受。我的沒有錯，從始至終，我們的涉足並未造成任何改變，唯一改變的，是多了兩個知情者。在我們眼，這是關心她最盡力的表現，在她眼，也許一開始是好的，但時間久了，這種好就會變味，變得讓人不喜歡，那好也就在慢慢變得不好，況且因為她的躲避，我們難以交流，在這種我方進攻而她方防守，還缺乏互通的持久戰中，我們的本就短暫的友誼已經搖搖欲墜，若不想崩塌，隻得伺機而動，我那句話並非本意，然而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最能夠刺激宣宣的，因為這戳中了他不願意麵對，卻不得已意識到的現實——他對喜歡的女孩子作出的保護起到了反作用。我低下頭泄了一口氣，慢慢地踱了回去，這是第一次和宣宣有了矛盾，我有點不知如何應對，隻能盡量回避，然而我沒有手機，若想和好如初，定是逃不了正麵交心，我們需要一點時間緩和一下。

    周五放學，去了個廁所的功夫，便隻見打掃的同學。我與宣宣已經有沒有過話了，這兩他看起來也很失意，想到原本吵吵鬧鬧的三個朋友，如今卻都淪落為隻身孤影，我就一陣惆悵，趴在欄杆上望著牆牆外，正值下午4點，太陽西斜，還有一些暖光滯留在人世間，城市的清晰分明，已漸漸與淡淡的暈黃所融合，這就是所謂的光陰吧。高三早已進入了100倒計時，再有一個月的這個時候，這棟樓就不會孤獨了，忽的下課鈴打響，樓下喧囂四起，而很快又銷聲匿跡，沒有留戀，就這背著書包衝了出去，衝向四麵八方，不知為何，今日的我特別感慨，明明還有年的時光，卻開始替高三惋惜起來，我不禁嘲弄起自己來。嘉泓有事，我便可以早早回家，沒成想竟因為突如其來的幾番感慨而耽誤了許久，眼看著夕陽已要西下，我便轉身進了教室，拎起書包出門，轉身鎖門的時候，餘光看見一個身影正從走廊盡頭走來，靳磊仿佛也是看見了我，對著我微笑，我回以微笑，鎖好門的時候，他已走至我身邊。

    “這晚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