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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去了一趟尼奧城。

    他並未直接去找那家人，隻是托貝奇船長在多嘴傑恩號上找了個水手，給那家人送去了一點錢。

    不多，足夠讓那家人熬過難關，也足夠表達一位曾被那位水手所救的小商人的感激。

    他來尼奧城，最主要的目的，是巴澤爾。

    困在骷髏中的野蠻人靈魂已經放棄了反抗。埃德見到它的時候，它呆呆坐在至高塔高處的法陣，背上的骨翼破破爛爛，龍爪般的下肢也斷了一條，像是變回了一座怪異的雕像，在青白的電光紋絲不動。

    大法師塔已經開始用比獨角獸號上那種更大也更亮的電熒石來照明。因為剩下的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領導者也頗為開明，這個曾經暮氣沉沉的地方，迅速地變得朝氣蓬**來。

    當埃德站在骷髏麵前，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泛起一點幽幽的光芒。

    “……你還能說話嗎？”

    雖然知道答案多半是否定的，埃德還是問了一句。

    骷髏搖頭，骨節哢哢作響。

    “那，”埃德想了想，“你曾經告訴我，你隻想讓自己的靈魂得到自由，現在，也依然如此嗎？”

    他不知道巴澤爾經曆了什，如今回想起來，隻隱約記得，當他被龍骨號帶進深海時，曾看見一個像是野蠻人的影子從船頭飄出去，大概就是巴澤爾。他不知道他變成現在這樣是被迫還是自願，也不想再追問。這野蠻人所遭遇的一切的確是始於一場無妄之災，如果他還願意就此解脫，他也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長久的沉默之後，野蠻人點了點頭。然而當埃德抬手，它卻又阻止了他。

    埃德有些失望，但什也沒說，隻靜靜地注視著它。

    ——你沒有什要跟我說的嗎？

    巨大的骷髏用它殘缺的指骨比劃著。

    埃德怔了怔。

    “……願你的靈魂能得安息，”他開口，“願你能回到巨人之脊的雪峰之下，與你偉大的祖先們相聚。”

    骷髏直直地瞪著他，有一瞬，埃德仿佛聽見它低啞的哭泣，像掠過極北冰原的風。

    .

    埃德離開法陣所在的房間時，那隻剩了一堆無意識的骷髏，一半是龍骨，一半是鐵木，也不知道是怎混合在了一起。

    陪同他而來的蒙德略有遺憾。他們其實挺想多留這骷髏一段時間，畢竟它的存在，在亡靈之中也算是十分特別。但他並未多說什，而後，埃德用一句話抹掉了他那點小小的遺憾：

    “它告訴了我安克蘭的筆記在哪兒。”

    那珍貴的筆記被九趾藏在了一個無人的小島上，和這些年來他所掠奪的無數珍寶一起。畢竟那條船時不時地被打得破出幾個洞，而他沒有那多的精力顧及所有可能會掉出去的東西。

    喜出望外的蒙德毫不客氣地扔下了客人，跑去找斯托貝爾準備出海尋寶。埃德沒有半點要插手的意思，就當這個消息是法師們自己得到的，這樣他就可以等著被分配，而不用去操心如何分配戰利品。

    他是真的很累。

    即使菲利勉為其難地回來幫忙，要處理的事情也還是一點一點往上堆，怎也做不完。

    但肖恩和伊卡伯德都已經不在了……他得花不少時間才能熟悉神殿剩下的人手，然後為他們找出一個可以走下去的方向。

    憑著跟斯托貝爾的交情，他是打算不告而別的，但還沒離開大法師塔就被叫了回去。

    不是為了尋寶的事，而是，弗來這找他。

    見到父親時埃德尷尬又愧疚——他來到尼奧，是真的半點也沒想到要去看看弗。弗大概也是想到了這個，才會在得到消息之後跑來大法師塔找他。

    弗·辛格爾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兒子滿頭的白發上，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眶。

    不熟悉的外人大概會想到費利西蒂天生的白發，為此而生出更多的敬畏，他卻隻想到兒子曾經的一頭黑發。

    “這是因為……魔法。”埃德幹巴巴地解釋。

    不管能不能接受，弗都看似理解地點了點頭。

    斯托貝爾體貼地把空間留給這對父子，讓他們能單獨相處，可在那句解釋之後，父子倆就似乎沒什話可說了。

    埃德忍不住偷眼看父親。弗似乎沒什變化，甚至比上一次見麵時還胖了一點，隻是眼比從前少了些神采，讓他不由得開始擔心，不知道上次靈魂被囚禁，是不是留下了什後遺症。

    “你……還好吧？”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連語氣和語速都幾乎一模一樣。

    然後他們怔忪相對，終於對彼此露出點笑容，驅散了那如麵對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客氣又生疏的感覺。

    不用弗如何吞吞吐吐地暗示，埃德就爽快地跟他回了家——那個他原本覺得隻屬於弗，和那個名叫海瑟的女孩兒……屬於他的“妹妹”的家。

    或許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哥哥是那種簡直在傳說才會有的、厲害得不行的英雄，少女的眼中少了警惕和忐忑，多了好奇和仰慕。

    但她的確是個乖巧的女孩兒，即使有些興奮，話也不多，隻是親自下廚給他們準備了午餐。

    “她的手藝很不錯。”弗的語氣不掩得意。

    埃德不由多看他一眼——所以你肚子上的肉就是這養出來的？

    他們好好地吃了一頓的確豐盛又美味的午餐，和和氣氣，親親熱熱，誰也沒提什拯救世界的戰鬥，擦肩而過的滅頂之災，就像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最最普通的一家人，聊著最平常的話題。

    離開時弗還塞給他兩瓶果酒，是海瑟自己釀的，布人似乎都會釀這個。

    “聽說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兒，也很擅長這個。”弗恍若無意般提起。

    埃德隻是笑了笑。

    弗原本還想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看看兒子到底打算什時候娶回那個女孩兒，他好做些準備……看見埃德唇邊略顯複雜的笑，又把話吞了回去。

    他覺得有點不安，卻又說不清是為什，隻能看著兒子的背影漸漸遠去。

    .

    拿到酒的娜亞好奇地嚐了嚐，心情也有點複雜。

    “還……挺好喝的。”她不得不承認。

    “我覺得，還是甜心的蘋果酒最好喝啦！”泰絲嚴肅地表達她的立場，然後又多偷了一杯。

    娜亞拍開她的手去把酒藏起來，回來時埃德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泰絲一邊小口小口地喝酒，順便拿手指沾一點給娜娜舔，一邊偷偷看娜亞，十分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