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熊聿入住後朱彧很少出去應酬，一是覺得留他一個人在家有點於心不忍，二是他擔心自己喝得太多，晚上回來以後人事不知了，總是害怕發生點什。但起來，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那久了，朱彧卻沒發現熊聿有什想法。以兩個人現在的關係，確實也不太可能發生什旖旎的事情，但是朱彧既然擔心了，擔心卻始終沒有成真，這讓他有點懷疑自己，也懷疑熊聿。

    有了這樣一個大膽的想法，朱彧這故意遲回來了那一點點，進門前灌了一瓶啤酒，怕裝得不像，還特意在牆上蹭了一身牆灰，把自己領口扯開，頭發撥亂，眼神迷離，拿手機照照，自己都被自己迷得不行。拿著鑰匙在鎖孔戳了一下兩下三下，他心數到三，果然，那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朱彧眯著眼睛，數著步數就往前跌去，就算熊聿沒接住他，也能摔在地毯上。在他閉著眼睛算計的時候，已經穩穩落進了一個懷抱，緊接著聽到“當”一聲，好像是拖把落地的聲音。

    “怎喝那多？”熊聿單手扶著他，另一隻手掰過他的臉，湊近聞了聞。

    意料之內的，朱彧沒有給出什回答，他癱在熊聿的肩膀上嗚嗚呀呀不知道在些什，剛剛一瓶啤酒喝得太急了，現在被熊聿這一扯居然還有點想吐，朱彧一麵演戲，一麵克製住自己的衝動。他向來是幾杯深水炸彈也撂不倒的人，眼下這一瓶喝得太急的啤酒卻讓他有點暈乎乎的，眼神不自覺就渙散了，熊聿問什他都隻答“嗯”。

    再這下去不是辦法，朱彧進門就往地上躺，路過的鄰居偶有往看的，連帶著把兩人的姿勢看了去，多多少少有些尷尬，熊聿把他放回屋，把門關了，又把沒拖完的地拖了，拖把也涮了，這一通弄下來才回臥室來照看朱彧。朱彧那點子酒早就醒了，他躺在床上也不好有大動作，隻能象征性地翻上一翻，總的來還是僵得脖頸子疼，就等著熊聿過來，他好作作妖。

    “喝啤酒也能喝這多，真是服了你了。”一貼熱毛巾蓋上了他的頭，細細地把劉海撥開，輕輕動作除了他的外衣，又是溫熱的濕毛巾，在身上緩緩擦拭，是他有意克製，隻觸碰那裸露在外的肌膚，不曾探進去一毫。

    朱彧閉著眼睛，卻能感覺到暖人的毛巾和微燙的指尖，所到之處輕輕柔柔的，他的感官漸漸蘇醒，靜聽著窗外忽醒忽滅的鳥鳴，和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熊聿的動作仍是慢慢的，仿佛此刻為朱彧擦拭幹淨是多大的事似的，就算不睜開眼睛朱彧也知道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臉上，一個最細微的動作也不會逃開他的眼睛，更勿論他現在緊張地開始冒汗。他開始不確定自己當初到底為什要試探熊聿了，兩個人相安無事是好的，可是這平靜卻讓朱彧惆悵，他的心空落落的，如果隻有他的心是空的，他怎能甘心？

    屋子沒開燈，朱彧悄悄掀了眼簾，他想看看眼前的熊聿是怎樣的一副麵孔，斑駁月光射穿樹影，投到他明明滅滅的眸子上來，他眼不眨地盯著朱彧，好像就在等他睜眼，雖然隻是眯著一條縫兒，也逃不過熊聿的眼睛。這孩子的把戲是否無趣，朱彧忽而之間覺得索然無味，他想幹幹脆脆睜開眼睛，也欲拿開熊聿的手，卻不及防熊聿一隻手伸過來蓋住了他微睜的雙眼，也輕輕按住了他想要動作的手，雖然力道不大，但這隻手的溫度，讓朱彧不敢妄動。

    “你現在越來越會騙人了。”熊聿輕笑，這笑聲中有點無奈，到了還有點寵溺。

    朱彧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實話朱彧並不是什會寵人的人，所以他往常找的那些“伴兒”都在他身邊待不長，朱彧隻當是自己厭了倦了，從沒想過每次竟都是別人先行離開的。和熊聿相識後，多了是他這樣對自己教的時候，朱彧不高興時會回嘴，高興時也會作勢要打，但是他很開心自己的生活能有人安排好，他願意聽話亦步亦趨地做下去，這是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輕鬆。但是熊聿為什要背叛他呢？是了，彼時熊聿還不認識他，但是熊聿的人品昭昭；可是熊聿的人品與他何幹呢？連父母也沒有這樣照顧過自己，他們隻會“行”與“不行”，卻不告訴他為什“行”，又為什“不行”，這樣的指教對他來一文不值。

    “你為什要這樣對我。”熊聿的手還覆在他的臉上，聽了他這話，一震顫之下就要撤回，朱彧已先他一步把手抽了出來，將熊聿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在西班牙的時候，你為什要去找我。”

    熊聿瘋子一樣衝到了異國他鄉，像是尋找獵物的猛獸，尋到朱彧，便要把他拆吃入腹，那一夜的瘋狂與癡纏不知朱彧是否願意記起，但在熊聿的心卻是一個抹不去的傷疤，他何嚐如此失態過，如果一時衝動能夠支撐著他一路飛越重洋，那熊聿必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了，可惜不是，熊聿早就冷靜下來了。就是他冷靜下來後還是追到了朱彧，又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他知道自己這已經是犯罪了，可是他真的不想放朱彧就這樣離開，他盼著兩人能前塵共銷，終是一場空夢。“對不起。”手心被打濕，他驚於朱彧竟然哭了，頓時手足無措，想要把手抽回去，卻被朱彧更加大力地按住。

    “我不要你和我對不起！”他蠻橫一如往昔，可這蠻橫此刻卻透露著一絲楚楚可憐，熊聿的心突如其來地抽痛，他究竟還是個半大孩子，也許這是他少有的真心相付，自己卻這樣作踐，實在不知道該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