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靈鋪

    我回到屋子時，餘玠已醒，正紮掙著坐起身，已微涼，他還掙出了一頭的汗。我暗自思忖，或許師父的決定是對的，也隻有師父給的藥，才能令人迅速地從病痛中抽身出來。

    我忙放下手的三分三根塊，上前去扶持他。他坐起身子，抱歉地衝我笑道：“有勞了。”

    我動了動唇角，勉強算是笑過，又將那三分三拿在手。

    “這是什？是今日要予我用的藥材？”餘玠看著我手的三分三，笑問道。

    我點點頭，又即刻搖頭。

    餘玠並不是個粗疏的人，立時就覺出了異樣，臉上的笑也跟著複雜起來：“阿心，這是怎了？可是有什難處？”

    我下了最後一番決心，坦言道：“這藥名喚三分三，大毒，用時必定是三分三錢，少一分無效，多一分會要人性命，但用準了分量，便是立時見效的，因此它又被人稱作將軍回陣……這地方原是師父采藥時的落腳點，沒有稱量用具。莫無法稱量，縱然給我個戥子稱量，我，我也不能確信就能拿準了分量，因此……”

    “因此你一早就在崖邊吹了許久的山風，左右思量是否該予我用上此藥？”餘玠將我支支吾吾難以出口的話補全，可他的口氣聽不到任何驚慌猶豫，反倒像是在安撫我的進退兩難。

    他向我伸出手：“能否教我瞧瞧？”

    我將三分三根塊遞給他，囑咐他心拿著，莫要觸及頭的汁液。

    他接過來翻來覆去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忽然笑起來：“這其醜無比的東西，還真能要人性命？”

    我認真地點點頭。

    他將那三分三遞還給我：“既如此，你取用時要仔細些，莫誤傷了自己。”

    我陡然一驚，直直地看著他，“你……你是，願意用此藥？”

    “既了它又名將軍回陣，我為何不用？”餘玠大大咧咧地笑道，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我會在用量上失手，害了他性命。

    我屏息端視著他的神情，他口中雖得輕鬆，但目光堅定，不似在頑笑話。遂，我也不再躊躇，二話不，拿著那塊三分三便去灶房生火煎藥。

    清洗、去皮、刮粉，都順遂地一氣成，泥路上的藥引子已“咕嘟嘟”地冒了起來，萬事俱備，隻差那三分三錢的藥沫子。我深深吸了口氣，聚神在腦子想著平日我慣用的戥子，三分是多少，三錢是多少，全憑著記憶和手的感覺撥出了三分三錢的藥沫子。

    通常這個時候要斬釘截鐵，愈是要再想想、再看看，便愈是要壞事兒。於是，我眼一閉，心一橫，將那撮分出量來的藥沫子投入了煎藥罐子頭。

    待湯藥再次沸滾之後，我仔細地倒出一碗來，端起濃褐色的湯藥，連藥的氣味也沒有嗅過，徑直就端到了東廂房。

    從我去灶房將泥爐生起火來，到煎得了藥端到餘玠跟前，幾乎是一氣成，毫不猶豫，可真當湯藥送到他跟前時，我的手卻忍不住直顫，無法抬起手腕將湯碗送到他唇邊，隻能低低地端著，還險些將湯藥潑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