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郎臉上顯出震驚的神色，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片忠心，竟換得他這樣的責難。

    “王爺，於公於私，你應該知道，燕郎永遠不可能背叛你。”

    月色正明，本該是庭戶無聲之際，卻聽屋外風聲不斷，像是陣陣嗚咽，如泣如訴。

    遼王如何不知他一片深情，方才不過是一時氣話。他緩和情緒：“燕郎，你和我一起去，是福是禍、是生是死，我和你休戚與共。”

    燕郎見他降意已決，知道再也隻是徒勞，於是妥協道：“王爺意已決，我不該違背。隻是此去降敵，一朝淪為階下囚，福禍難料，不如讓燕郎最後再為王爺點一鍋煙。”

    遼王見他眼中含淚，不忍拒絕，於是默然點點頭。

    燕郎拿過精致的煙杆交到遼王手，從煙袋掏出金絲熟練的搓了搓，然後塞到玉石製成的煙鍋。

    金絲點燃，遼王抽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團白煙：“許久不抽，這煙軟硬正好，美得很。”

    一鍋煙抽完，遼王將煙鍋倒過來扣了扣，磕出燒成灰的煙絲。燕郎接回煙杆，默默走到一旁放好。

    遼王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你跟隨我多年，如今困在城中，真是我有負於你啊。”

    對方神色悲切地：“王爺言重了，何負之有，古來成敗興亡一那，都是造化弄人。”

    遼王歎了口氣，低頭痛苦地喃喃：“而今全都結束了。”

    燕郎凝望著他，眼中含著霧氣沒有接茬。遼王已無退路，又不肯以赴死的決心衝出去，究竟是他錯了還是自己錯了？

    隻聽燕郎道：“王爺，此番出城降敵，倘若皇帝食言，切勿做出跪拜求饒之舉，燕郎不忍視之。望王爺自己多多保重。”

    遼王聽他話語奇怪，倒像是交代後事，抬頭去看，隻見他已取出腰間寶劍橫於脖頸間。

    “燕郎！”遼王大喊一聲霍然站起，卻為時已晚。燕郎雙手一抽，一陣鮮血便噴湧而出。趕上前時，卻隻來得及抱住他軟軟倒下的身體。

    “燕郎，燕郎！”

    燕郎撫著他抱著自己的手，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你這是何苦呀？！”

    “我隻拜王爺為君，絕不跪他人受辱。”完這一句話，他便與世長辭。

    遼王悲痛欲絕、頓覺眾叛親離，這時他才明白，燕鳳怡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一直陪伴著自己。

    然而夜已深，早已到了他和顧長溪約定的投降時間。遼王隻能放下他的屍身，擦幹眼淚，匆匆徒步出城。

    群龍無首，城內亂了套，卻正合皇帝心意。朱祁鈺立刻派人進城收繳所有兵器。

    麵對朱祁鈺，遼王再也沒了往日在曹州城內作威作福的威風，隻能跪地頓首：“罪臣叩見皇上。”

    太監蔣安從皇帝手中接過一疊奏疏放到遼王麵前。

    朱祁鈺語調平緩地：“你自己看看，全是彈劾你的。”

    遼王打開奏疏，上麵的內容全是指責他罪行罄竹難書，要求嚴刑重典處罰，一連四本都是如此。遼王見此，已不敢再翻看，隻得頓首道：“臣罪萬死萬死，生殺惟陛下命。”

    不知燕郎若是還在，看到這一幕該有多痛心疾首。

    朱祁鈺不語，由他叩首稱罪，過了片刻才道：“叫你看這些奏疏，是要你明白自己的處境，隻是朕並不想要你性命。”

    遼王愣住。

    朱祁鈺又：“朕要你活著，將你拘禁起來，旁人看到你，就知道朕不是隻會一味忍讓的。”

    “臣罪該萬死，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朕還要你做一件事。”

    “請皇上吩咐。”

    “你即刻寫下書信一封，召弋陽郡王同歸京師，一樣軟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