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翎沒來及按住她的手便真叫她掀開了鬥篷，那黑漆漆的鬥篷下罩著的是一身一貫花紋繁複豔麗到了極點的深藍華服，隻是那金線繡出的蒼鷹上沾了不少血跡，深藍色的衣擺上也暈開了一團又一團暗色血團。

    “你，”殷瑜立時便紅了眼，一個你字出口頓了半下一句都不知道該什。

    華九翎伸出沒撐傘的手想摸她的臉，舉到一半突的僵住，他把手往袖子縮了縮，殷瑜卻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隻見他的指間有三條長長的細口子，此時還滲著血，手心則已經是鮮血幹涸後的淺紅色。

    “還藏什？”殷瑜恨恨的抓住他的手腕，抬頭紅著眼瞪他，“再藏你也藏不住血味。”

    華九翎若無其事的淺笑著垂眸看她，“真是屬狗鼻子的。”

    “怎回事？”殷瑜見他還能保持一派鎮定總算是放下了驚魂未定的心，她看到他特意拿個鬥篷遮著，還以為是又受了什重傷……現在看來萬幸隻有左手受傷了，這可是皇宮之內就是他華九翎的地盤，誰還能在這傷了他？當年殷歡的叛軍可都沒這份能耐。

    “剛才宴席上的菜，你吃著感覺怎樣？”

    殷瑜根本懶得理他，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太醫院的方向走，“我帶你去太醫院，這個傷還是要盡快處理才可以。”

    這都什時候了還有空吃飛醋。

    “太醫院方才被賊人洗劫過，顧醫正被賊人所殺，隻怕現在沒空接我這樣的傷。”

    殷瑜一怔，“顧醫正？”

    太醫院對於她來是這宮中除了青蓮殿之外最熟悉的一個地方，太醫院的那些大人是自照看著殷瑜長大的，在她剛到這的時候也幫了她很多。

    嘴甜又機靈的藥童苗孟，總是笑眯眯的好脾氣丁菖隱大人，瘦巴巴心很好的吳言之大人，文弱俊美待她亦師亦友的顧惜大人……他們的音容笑貌尚在她眼前，怎會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顧惜，顧醫正。你認識的。”

    殷瑜隻覺一桶冰水從頭澆下來，她凍的渾身都在抖，他怎會知道的這清楚？他不該知道的這清楚，他身上的傷是從哪來的？

    她聽到自己低聲的問道，“你怎知道？”

    他一隻手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腰身，親昵的彎下身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傘麵傾斜，一陣風過，枝頭上壓著的細雪撲撲簌簌的落在他肩頭上。

    他在她耳邊輕輕的歎息，如同毒蛇吞吐蛇信，他低沉的嗓音滿含依戀，“因為，那個賊人就在這。”

    她艱難的開口，“你殺了他？為什？”

    她沒法讓自己不感到悲傷和憤怒，並非因為顧惜在她的心中占了一個多重要的位置。顧惜並非她的至親至愛之人，但他對她有恩，這恩不夠讓她結草銜環以身相許。

    但足夠讓她聽到他的死訊時，內心充滿對自己的譴責。

    她早下定決心要做個禍害，手上其實也沾了不少血，幹的事情也是合該淩遲處死的要命事。她的良心按早該讓狗吃的一幹二淨，她也真以為自己良心早沒了。

    可真見鬼，這時候她卻發覺她的良心還妥帖的安放在她的心房，一點不缺，一點不少。

    它在譴責她，它把自己扭成了一團，讓她疼得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