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刃來到牧野時,戰場已經大亂。
一個將官模樣的人狂叫著衝過來:“大帝!大帝!”
鋒刃抬手令人放他過來。那人狂叫:“大帝!惡來將軍召微子家臣膠鬲問話,被膠鬲刺殺身亡!微國大軍偷襲,我們措不及防,整個隊伍被衝亂。”
鋒刃點頭:“擊鼓,重整軍隊。”惡來還是年輕了。
正在混戰中掙紮著一心要逃命的帝國大軍,聽到鼓聲,看到帝國大旗,忽然間重燃鬥誌,不再後退,奮力砍殺本應是同盟的微國大軍。
鋒刃一手抓過玄鳥旗,旗端向前一傾:“衝鋒!”
戰鼓大作,殺聲四起。
鋒刃站在戰車上,並沒有換武器,直接大旗揮動,橫掃前後左右來襲的敵人。那旗杆是青銅鑄造,近百斤重,三四米長,正常人根本揮不動,鋒刃力大如妖,一掃一片,所過之處,方園十米內沒有站著的人。
對於步戰的士兵,鋒刃簡直就是收割機,誰敢靠前。他的麵前頓時閃出一個大圈子。鋒刃如入無人之境,揮著大旗橫衝過微子軍隊,將叛軍一分為二,然後直衝向。
問一聲:“太公,可能攔住他?”
呂尚微微不安,這,不一定啊,我對付正常人類還可以,這位半神,根本跟妖怪一個戰鬥力。
歎口氣:“素霓呢?”
呂尚道:“文殊說,素霓現在勉強能忍住不來殺你。打完這一仗也許還能保駕……”
素霓正坐在文殊車:“他們都是騙子。”
文殊指著鋒刃:“二貨會死,所以不怪他們發展出新技能。”
素霓沉默一會兒:“鋒刃會死嗎?”
文殊道:“必然的啊。不是告訴過你嘛,他不死,我們可能都會消失。”
素霓輕聲:“為什會這樣?”
文殊道:“因為我們不來,他的下場也一樣。沒有哪個帝國千年之久還能抵擋小冰河期,天道輪回,非人力能挽回。”
素霓微微哽咽:“可是,如果我們不插手……這不公平。”
文殊笑笑:“相信我,鋒刃鬥不過騙子。”
默默打量下周圍將士,輕聲:“那,我先撤了,太公您一向主戰,這是您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呂尚簡直不知如何回話了,公子一向謙和柔順,何時說過這樣的刻薄話啊!這是什意思啊?
天神般的鋒刃已經衝到麵前,大叫一聲:“呂尚,你拿命來!”你還我師父,還我妻兒,還我曾經還可以假裝的兄友弟恭!
呂尚左右看看,王的戰車上已經站上一個侍從,已經換了衣服消失在侍衛隊伍中。
不過,宗室人馬仍在,公子旦,公子康,公子高……大約有十幾個公子吧,大將太顛,南宮適,鬻熊,呂尚揮手:“大家一起上,攔住這廝!”
不上也不行,鋒刃已經來到麵前,總不能跑吧?——其實能,已經跑了,而且在後麵命人組隊開弓:“後退者死!”
他的兄弟們內心忍不住罵一聲!
鋒刃的戰車已經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衝過來,大旗揮過,數名大將落馬,在那個戰車時代,兩馬拉的銅車就象是二戰時的坦克,擁有碾壓性的優勢,如果你在一次衝鋒中,被人打下戰車,必將麵臨的就是對方戰車的無情碾壓,隨便傷到啥地方,就失去戰鬥力了。而能駕禦戰車的戰士並不容易訓練,那畢竟是兩匹馬拉著的銅車啊,人要站在上麵不掉下來都不容易,還能耍兩下大槍很需要訓練時間,整個西歧就三百輛戰車……
鋒刃與西歧大將交戰兩個來回,就是他駕車衝過去,再調頭衝回來,西歧至少毀了十輛車!
受驚的馬,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活把戰車拖翻在地,哀叫聲,嘶鳴聲……
呂尚隻得掏出他唯一的神器,打神鞭,叫一聲:“鋒刃!”往空中一扔。
打神鞭升到半空,識別一下人臉,直向鋒刃打過去。人多,人臉識別就比一對一慢點。
鋒刃已經看到半空中多了東西,卻並無反應,生死看淡,人反而鎮靜。大旗再次一揮,掃清身前障礙,猛一個側身弓步,大旗如標槍般筆直地向呂尚扔過去。
打神鞭已經到鋒刃腦後,帶著風聲向鋒刃後腦打去。鋒刃另一隻手已經抽出自己的斬將刀,反手一挑,打神鞭頓時斷為兩截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呂尚已經被鋒刃扔過來的大旗穿胸而過,釘在地上!
王呆住,眾將呆住,素霓“噗”地一口水噴出來,文殊長歎一聲,扶額。
蒼天啊!大地啊!我忘了,鋒刃這家夥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這星球上的神的產物啊!神必須負責回收他,這逆天的存在根本就是違背自然規律的。
所以,別怪我了。
文殊道:“楊戩啊,你必須出手了,半神在這個星球上的統治必須結束,你懂我的意思?”
楊戩淡淡地:“懂。”
神的血脈,不能流傳下去,不然,半神終會憑借基因優勢成為這個星球上的優勢物種,最終會淘汰原始人類基因,這種淘汰結果就是神不存在了,未來向妖異方向轉變。
楊戩人在半空中現身。
他一直在。
文殊早知道素霓不頂用,鋒刃與都是逆天的存在,一定得有位天神保證意外不出現。
風吹衣袂的聲音,鋒刃猛回身,一刀劈向發聲處。
神臨!
神帶著金光降臨戰場了!
說好的神不幹涉人間戰爭呢?
鋒刃的斬將刀被金光彈開,他反而哈哈大笑:“神不是不再幹涉人間戰爭?你是條狗嗎?”
楊戩欠欠身:“大帝身體流著神的血!神將回歸天界,所以,大帝也不適合再留在人間了。大帝,請跟我回去吧。”
鋒刃愣住,半晌:“這樣!是因為,我?”他伸手緩緩指過半個戰場:“這血流成河,隻是因為你們要殺我?”
楊戩輕聲:“人類的神話曆史,到此為止,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帝國已千年,神的血脈也該回歸天界了。你敗局已定,憑借神給你的血脈優勢,以一已之力改變曆史,是不對的。”
鋒刃狂怒:“如果我說不呢!”
楊戩淡定地:“我不會殺你。你可與我一戰……”楊戩向後看看:“也可帶著你的人逃離,當然不能去與飛廉會合。如果你願意,或者可以,帶著肉身回到天界,這已經是神能許給你的,最好的條件了。請你三思。”
鋒刃笑:“你不會殺我!你要累死我嗎?”大笑,再向楊戩連砍三刀,楊戩不怒不退也無傷,隻是微帶憐憫地看著鋒刃:“隻是讓你不再砍殺別人,如果你撤了,你的士兵還能逃,如果你堅持在這兒決戰,除了死更多人,沒有任何用處。我知道你一時想不開,但你在人世,已無作為。”
已無作為,沒有被人神妖打敗的鋒刃,被這四個字刺傷了。良久,鋒刃調轉馬頭,在神的力量麵前,他已無作為。
沒有攔阻鋒刃。
他的戰車一如他的名字,披荊斬棘,所向無敵,親兵微微愣一下,跟著戰旗後撤了,瞬間陣腳大亂,正在激戰中的士兵,看到主旗後撤,唯一能想到的是敗了。
一身噴濺血漬的鋒刃回宮了。
費仲輕聲:“大帝!我們逃吧!”
鋒刃看他一眼:“你還在?”
費仲點頭:“是,城中奴隸平民已經逃走了,有些家臣,也不見了。”
鋒刃微微歎息:“你為什還不逃?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忠誠了。”
費仲愣了一下:“大帝需不需要,我的忠誠都不變。”
鋒刃苦笑:“去,在鹿台準備薪火,準備祭天。”
費仲呆住,半晌:“用什祭天?”
鋒刃看看他:“我。”
費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帝,我們還有時間逃走!即使大帝不想逃走,大帝,你,你……你不必這樣!”
鋒刃淡淡:“我與朝歌共存亡,你走吧,我這真的不需要你了。”
費仲愣了一會兒,外麵殺聲已近,費仲慢慢站起來:“那,我替大帝準備薪火,大帝以國士待我,我年紀大了,不願再被別人當奴隸使喚了。不管大帝去哪兒,我跟著大帝。”
鋒刃點點頭:“是我的錯,亡國之君,即無麵目去見先祖,也無麵目苟延殘喘,連累你們,連累所有臣民受苦,隻得一死謝罪。”
驚弦不停呼叫素霓,素霓沒有回應。文殊已經沒收了素霓所有武器與通訊器材。
費仲直衝進她寢室:“大帝要自焚。”
驚弦忽然間雙手顫抖:“攔住他!攔住他!不行,他現在不能死!”
費仲很沉靜:“大軍將敗,大帝不肯逃,他不能落到敵軍手中。如果你還有辦法救大帝,請你盡快。”欠身而去。
驚弦狂叫著撲出去:“大帝!”
鋒刃站在鹿台上,看著侍從忙碌著搬柴火。驚弦顫聲:“大帝,為什要這樣?你可以成神的。你再等等,素霓會來帶你走的!”
鋒刃慢慢回身,微笑:“你乖乖回去等著,讓素霓帶你走。”笑容漸冷:“至於我,我還有何麵目去見我父親,千年帝國,亡於我手。”
驚弦驚恐至極:“不不,這不是你的錯,不管是帝國氣運將盡,還是全球冷氣團導致的災荒,這不是人力能扭轉的,你不要這樣責怪自己。”
鋒刃向費仲道:“帶她走,關在宮中。”
宮人將掙紮哭叫的驚弦拖走,扔到寢宮,關上門。
驚弦嚎叫一聲:“不!”眼前一黑,癱倒在地。宮人嚇得倒水拿藥呼喊不迭。驚弦仍有意識,冷靜冷靜,過於激動的情緒會讓線路過載,我仍然可以做點什,一定可以做點什!
鋒刃可能真的永久地死亡,驚弦忽然間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大帝是神一樣的存在,他是她在世間唯一的——親人。是的,她從沒同任何人這樣親近過,不管她在鋒刃心中是什人,鋒刃對她來說,是唯一的親人啊!
驚弦將“鋒刃大帝要自焚,救命!”這句話,群發了她通訊錄上的所有人。
文殊罵聲“臥槽!”立刻命令楊戩:“快,去把鋒刃腦袋砍下來,可別讓他自焚,他有一大票忠臣在係統幹活,造起反來可了不得!”
楊戩無奈地:“我不喜歡殺人。”
文殊點頭:“嗯嗯,收到,快去吧。”
大量玉器,被倒在柴堆上。
皇室的,祭祀的。
費仲沉默地看著,這些就是帝國與天界通信用的工具,隻要他們對著玉祈求,或者在玉上寫字就能上達天庭,他深刻懷疑這些玉器也有監視功能。這些祭祀的禮器讓九州大地以玉為貴,除了帝國祭祀與大帝,其它人擁有的,不過是以玉石模仿的飾品。燒了這些,從此人類帝國與天界就失去聯係了。
鋒刃站在那兒,微微駝著背,低著頭,高大的身形忽然顯得蒼老而疲憊,敗了,再無力挺胸抬頭了。他的表情依舊平靜:“點火。”
顫抖的手,點燃淋了油的柴,火光猛地衝天而起。
費仲雙手顫抖:“大帝,火燒很痛啊,咱們可以選個痛快點的……”
鋒刃忍不住笑了:“你逃走吧。”
鋒刃再次回頭,看一眼殺聲四起的朝歌,我的城我的國,我的臣民,如今俱成敵人刀俎下隨意蹂躪的魚肉,我不但不配活著,也不配痛快點死。
他緩緩走進大火中,仿佛那隻是一場普通的祭祀,那隻是一條通向祭壇的普通石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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