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返回己窩時，嫩葉站在窩前。

    她：“就這樣放它們走了？我們來百花塢的目的不是把這批蛇趕盡殺絕嗎？寒嶺前輩的遺願不也是如此嗎？”

    我回答：“它們已經發誓了。如果違背誓言，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嫩葉道：“誓言管用嗎？有約束力嗎？它們真要違背的話，誰能拿它們怎樣呢？”

    我：“誓言有約束力。雖然看起來它屬於自我約束力，屬於道德的自律，但實際上，它也是一種外部約束。

    它是自律，是因為無論貓還是蛇或者是任何動物，都應當守信。不守信用，失去周圍的信任，就會失去基本的生存環境，就無法在下立足。貓無信不立，蛇無信不立。任何一個動物，在突破信用底線時，都應深思熟慮可能帶來的根本性損失。

    它也具有外部約束性，是因為然的畏懼與信仰。在四雪之內，我們盡管沒有見過神，沒有見過鬼，沒有見過上，沒有見過命運的宰司，但是在我們內心的深處，還是有那一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擔心我們品質的汙點會受到冥冥中的懲罰，擔心我們的誓言會真的被老爺記錄在案，一旦違誓，真遭譴，或報在自身，或殃及子孫。

    這種對冥冥的敬畏，也是一種純樸的信仰，是我們不知自己從哪來、到哪去，又不能徹底認識這一切存在時，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基本信念，讓我們在此一生中不敢太過放肆。同時，我們也會抱著這樣一種想法：我對道德的遵循，對真善美的追求，可能會換來冥冥中的福報，至少比作惡更心安理得。”

    嫩葉：“那要是有蛇或貓徹底洞悉世界的本質呢？它還會有所敬畏嗎？”

    “我認為會的。真正的本質，不會是惡的，甚至也不會是不善不惡或者不計善惡的，一定是善的。洞悉世界本質的蛇或貓，會受到善的震撼與折服，隻會更加波瀾不驚地一心向善，而不是毫無顧忌地為惡。”

    “但我還是擔心那三條烏蛇有朝一日會違背誓言，報複我們。”嫩葉。

    “一切皆有可能，但我們要給它們棄惡從善的機會。所謂上有好生之德是也。”我回答，“況且，我已經答應青蛇王，隻要它們肯於招供，我就要給它們留條生路。如果我把它們全部殺死，我也是失信於青蛇王。失信之缺不可啟，此處失信彼處亦可能失信，此時失信彼時亦可能失信，事失信大事亦可能失信，故必須慎始慎微，不可啟失信之端。

    如果這幾條蛇真要失信於我，下次見麵我便不會有絲毫留情。”

    “明白了。”嫩葉道，“我也是因為哥哥醉山葬身蛇腹，所以對它們恨之入骨。有時候，我看到青蛇王，也會有衝上去咬成兩截的衝動。”

    “嗯，吞噬醉山的大花蟒已經被我們殺死。有些仇恨還是要慢慢放下。美好世界需要感性，但更需要理性。”我道。

    嫩葉道：“快亮了。孩子們過一會兒就該醒了。你一宿未眠，也稍微打個盹兒吧。不要太累了！”

    “好的。”我回到窩，倒頭就睡著了。

    被孩子們的嬉鬧聲吵醒時，日已三竿。冬日的樹枝上，幾隻鳥啁啁啾啾。

    我伸個懶腰，拿爪子一邊洗臉一邊：“今氣真好啊！”

    嫩葉：“醒了！快起來！有客人來了！”

    我趕忙走出窩，看看窩前草地，並沒有一貓一蛇，問道：“客人在哪？”

    嫩葉指著樹上的鳥：“就是她們，織布鳥！”

    “哦——”我恍然大悟，舉爪道：“你們好！怎稱呼？”

    為首一隻較大的鳥：“我叫漾穀。這幾個是我的女兒曉歌、曉舞、曉見、曉聞。當年被慵公子父親救下的織布鳥就是我。如今，我也做媽媽了。

    本來，每年春，我們會來看看給貓王家編織的屋是否需要修補。但今年聽百花塢經過了一場混戰，就想著早點來看看。

    今一早，我們就去了貓王家。結果，他們家的貓，慵公子、散公子結伴遠行去了，而今百花塢的新貓王換了秋帥。我們就過來拜訪拜訪秋帥。

    剛剛您睡得正香，我跟嫩葉妹妹聊了會兒，挺投緣的！今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有什需要我幫忙的，盡管。”

    “太好了！”我，“嫩葉一直對你們的編織技藝讚不絕口！經常念叨著哪才能見到你們，好好討教討教。她心靈爪巧，不定也能學會一些呢！”

    “好啊！我一定傾囊相授。”漾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