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漸收。
隨著祁龍象斬首行動的徹底失敗,叛軍對皇城發動了更加凶猛的攻勢。
一波波的叛軍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湧向城頭,根本不給守軍絲毫喘息的機會。
鳳山大營兵馬異動的情報傳來,對祁龍象猶如當頭一棒。
禍不單行,唐衍也緊跟著捱了一悶棍,得知唐雪落出關靈山失陷的消息。
於是兩人均無退路,唯有破釜沉舟決一死戰,一麵調動兵馬阻擊鳳山大營的援軍,一麵加緊圍攻皇城。
然而守軍眾誌成城,加上八番龍蛇大陣的護衛,雙方激戰至五更天,皇城依舊巋然不動,成為橫亙在唐衍和祁龍象麵前的一道天塹。
皇城外叛軍的屍首堆積如山阻塞了護城河。123。往日碧綠清澈的河水早已變成渾濁血水。
皇城內的守軍同樣死傷過半,城牆千瘡百孔斑斑駁駁,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了豁口。
虞漁、項渝、範儉等人盡皆登上城樓親自督戰,雙方都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
這時候鑼聲響起,叛軍鳴金收兵丟下數百具屍體不甘地退去。
城上的守軍已經沒有氣力歡呼雀躍,許多軍士倚靠在城垛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麻木地仰望黑漆漆的天空,不曉得自己要堅守到什時候,更不曉得下一刻還能不能夠活。
他們的身邊堆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首。 。即有叛軍的也有同袍的。
起初心中還有悲傷憤怒,此時此刻卻早已習以為常。
宮中的雜役太監被虞漁指揮著趁空隙運送傷兵補給食物和清水。
耿天一把抓過小太監遞來的皮囊,拔去塞子仰頭灌水,沒兩口立刻劇烈咳嗽起來,剛剛喝進去的水又嗆了出來,像粉紅色的雨霧在空中灑散。
忽然城下再次響起了鼓聲,耿天懶得看上一眼,隻想抓緊工夫倒下來呼呼大睡。
他的眼皮子剛剛耷拉下來,就聽見城樓上響起一陣喧嘩騷動。
耿天怔了怔,撐開眼皮問身旁的一名親兵道:“怎回事?”
那親兵直呆呆盯著城外。。說道:“叛軍要攻城了。”
“想死就來吧,哪回他們攻進來過了?”耿天不以為意地說道。
“可……可是,這回,”那親兵結巴道:“他們換人了。”
耿天費力地站起身,嗤之以鼻道:“換天王老子來也……嗯?”
他的麵色大變,疲憊的臉上陡然間滿是怒火。
隻見在護城河的那一邊,亂糟糟的聚集起一千多人,不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而還有繈褓中的嬰兒,被一串串繩索拴住,在叛軍刀槍的威逼之下緩緩往皇城方向行來。
他們步履蹣跚哭哭啼啼,有人跌倒立馬便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皮鞭抽打。
戰場,是一個抹殺任性的地方,能令君子變小人,天使變魔鬼。
這千多人並非普通的京城百姓,而是守衛皇城將士的家眷,還有不少不肯投降叛變的朝廷重臣。
耿天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禮部尚書常元亮,他高傲地揚起白發蒼蒼的頭顱走在人群的最前列,身邊是兩個兒子與手牽幼子的兒媳。
“常大人、邱大人、林將軍、趙夏子……”
耿天驚怒交集遙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雙手不覺將一塊城磚碾碎!
他轉身上了朱雀門城樓,正瞧見虞漁、項渝和鬼師、範儉、姬澄澈等人亦在城頭眺望,個個麵色沉重。
“爹、娘!”一名虎賁軍校尉在人群尋到了自己的父母,不禁呼喊出聲。
“媳婦、元子!”又一位禁衛將領看見了自己的妻妾與兒女。
城樓上頓時亂作一團,憤怒、無奈、悲觀、痛苦……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壓得所有人透不過氣來。
五大夫之一的李楚仙驀然現身。123。遠遠地傳音道:“皇城中的禁衛兄弟們聽著,我們隻要虞妃兒與項渝兩人,你們何苦為其殉葬?就算不姑息自己的性命,難道忍心父母兒女死於非命?!”
耿天怒不可遏,高聲道:“李楚仙,你這個卑鄙小人!難道你沒有爹娘,沒有兒女,不怕有朝一日遭報應?”
李楚仙冷笑道:“耿天,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的家小遠在梅州,我來不及鎖拿。但聽說你有個親弟弟就在聖京城做官吧,莫非以為躲起來就沒事兒了?”
適才狼狽逃竄的兵部尚書米倉山也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 。搖著折扇道:“城樓上的禁衛軍兄弟,隻要你們放下手中武器,保證全家老小性命無憂!”
他的話音未落,猛聽常元亮高聲叫道:“歡兒,不要顧惜爹爹,殺敵平叛忠君報國!”
城樓上,常元亮的小兒子常歡淚流滿麵長跪在地。
緊跟著常元亮身邊的一幹文武官員也衝著城樓上呼叫起來,人人神色悲壯已不作生還之想。
但更多的禁衛軍家眷卻隻是小老百姓,誰做皇帝誰當皇後對他們來說沒什不同,隻要家人無恙,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於是哭聲四起,此起彼伏地叫道:“救救我。。不要放箭!”
耿天的眉心擰成一團,側目望向虞妃兒。
千百道目光,望向了虞妃兒。
虞妃兒閉上眼睛,不敢去看城下的慘像和麾下將士期盼的目光。
怎辦?
陛下,您告訴我應該怎辦?
這千人的生死太重太重,該如何承受又該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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