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潁川王府。
房間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潁川王爾朱兆斜著身子倚靠在織錦軟緞上,手持著倒滿酒的酒觴,一腿略略彎曲著,一腿卻頗為不羈地擱在紫檀案幾上。與洛陽的世家貴族公子不同,爾朱兆就像是草原上的鷹準,無論是棱角分明的俊顏,線條分明的唇,或是高大健朗的體魄,無不充滿了男性的銳利與強悍。可此時,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注視著不斷跳躍的燭火中,眉宇間透著顯而易見的憂傷和擔心。
“英娥他們走了有幾了?”他忽然開口問道。
在一旁隨伺的心腹內侍心翼翼道,“回王爺,好像是走了有十多了。”
爾朱兆蹙著雙眉,腦海浮現出那日英娥臨走前喚他王爺時冷淡的態度,整顆心又不由糾結在了一起,又酸又痛。
“她叫我王爺,英娥她叫我王爺,她竟然不再叫我阿兆哥哥了……”他喃喃重複著,一腳將擱腿的紫檀案幾踢出去老遠。
內侍看著這樣的爾朱兆,心不免也有些唏噓,不怕地不怕的潁川王殺人滅門毫不眨眼,對著自己的妹妹偏偏無計可施。那晚明明是皇後送了毒藥讓元子攸自盡而亡,王爺知道後不但沒有半句怪責,反而對外宣稱是自己將元子攸勒死,就怕皇後擔上君夫的罪名。
“王爺既然不舍得皇後,又為何同意她離開呢?”內侍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
爾朱兆握緊了手中的酒觴,沉默了半晌,“英娥她還在怪我,不如就讓她隨賀六渾和遵業一起離開,或許等過些時候,她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就會原諒我了。”
“王爺,再怎您也是她的兄長,這血緣親情又哪能斷的了。想必等皇後想明白了,很快就會和王爺和好如初了。”內侍低聲勸道。
爾朱兆素來是情緒化的人,來得快去得快,被內侍一勸覺得很是在理,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哈哈笑了起來,“沒錯!老子和英娥可是從一起長大的好兄妹,咱們之間的情誼又豈是尋常人能比的!”
內侍略鬆了一口氣,“王爺,夜色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爾朱兆正欲點頭,隻聽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王爺,慕容大人前來求見!”聽到這個名字,爾朱兆頓時酒醒了幾分,喜道,“是紹宗回來了,快讓他進來!”
他的話音剛落,一位身材修長挺拔的男子就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來。但見他膚色白皙如玉,麵容俊秀似畫,果然不負慕容家滿門美人的血統。隻是這位美人微沉著臉,似乎心情極為不悅。
“紹宗……”
“王爺,賀六渾此人放不得!”他一開口就打斷了爾朱兆的話。
爾朱兆臉上的笑容微微滯了一下。
“王爺,如今四方紛擾,人心各異,賀六渾他素有雄才野心,若讓他去了六鎮,隻怕是放虎歸山,再難以駕馭!”
爾朱兆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用肯定的語氣道,“我和賀六渾已經結拜為兄弟,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慕容紹宗氣得臉都變了色,簡直想將爾朱兆的腦袋用力晃一晃,“王爺,在權力麵前,親兄弟都自相殘殺,更何況是結拜兄弟!”
爾朱兆有些不耐煩道,“賀六渾不是那樣的人,是紹宗你多慮了。”
“王爺!”慕容紹宗也惱了,上前一步,“您可記得大將軍生前曾過什!他過您最多隻能領三千軍,以後能代替他的,唯有賀六渾一人!”
這話顯然戳到了爾朱兆的死穴,他怔了怔,臉色果然也繃了起來,不免猶疑道,“那現在應該怎辦?”
“當然是王爺您親自帶兵將賀六渾追回來!”慕容紹宗毫不猶豫地道。
爾朱兆苦惱地撓了撓頭,“可是他們已經離開好些了,而且這好端端的老子也沒借口讓他們回來啊!要不然在別人眼,老子不是成了出爾反爾的人了!”
慕容紹宗背對著他,觀望著牆上的輿圖,幽幽道,按路程算,再過十來,他們就能到太行山附近了。正好,我有些朋友在那行商。”
爾朱兆一臉疑惑,不明所以。
慕容紹宗忽而一笑,“既然王爺需要一個借口,那,我們就製造一個讓賀六渾無法辯駁的借口好了。”
爾朱兆霍然抬頭,卻見對方細長優美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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