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塵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李子一斤 本章:第十四章 前塵

    “閣主”單膝跪地的人話還沒完,抬頭便看見,方才在前的閣主已經搖椅轉後,慢慢推著走遠。

    “走吧。”閣主聲音很沉靜,卻莫名的讓他堂堂七尺男兒鼻尖發酸。

    偌大的山莊,孤寂寥寥的背影,地之間恍若隻剩下他一個人。

    聽聞就連雲姑娘昨日都

    肩上忽然被一隻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星河轉頭看向來人。

    “雲姑娘?你不是”

    “我昨日出山莊,為閣主買他最喜歡的江南柿餅去了。”雲淼聲音溫婉,嘴邊掛著慣常的淺笑,“你今日離開嗎?”

    星河低頭,沉默不語。

    “走吧,墨堯已經幫你安排好了。”雲淼抬頭,看向遠處那個孤零零的身影,抬腳走去。

    星河起身,正欲離開,前麵走著的雲淼忽然轉過身來:“星河,莫忘了把閣主送你的三枚點星鏢收好,要是讓我知道你把他們弄丟了,我可就真的一借不還了!”

    星河眼眶有一些紅,卻是再沒像平日一般挑雲淼話的錯,隻是衝雲淼略略抱拳,便飛身離開。

    閣主待他不薄,雲姑娘待他也不薄,每次著些嫌棄的話,但閣大部分人走的那,自己還是看見她偷偷背著人群抹眼淚。

    他怕再不快離開,便會當著雲姑娘的麵哭出來。

    李清越走的並不遠,所以那邊的情形聽得到,他隻是微微的歎了口氣,心亂如麻。

    “閣主。”

    雲淼整理好情緒,麵帶微笑,在李清越的輪椅後麵站定。

    “為什又回來?”李清越沒有回頭,眉頭皺起。

    “給閣主您買柿餅去了,不回來我還能到哪兒?”

    “柿餅呢?”

    “江南太遠思家心切。”雲淼低垂著眉眼,鼓足了勇氣,才出“思家”二字。

    李清越的眼神瞬間閃過一抹無人覺察的痛色。

    思家?那心翼翼的語氣自己又怎會聽不出?

    這是第多少次了?

    他怎會聽不出?他怎會不知。

    但是他已經錯過了太多了,他的半輩子已經給了李清乾。

    建立暗閣,複仇,最後因為李清乾的登基解散。

    無論是自己腿殘、叛莊、建立暗閣還是滅羅生,雲淼從來沒有離開過。

    卓攸寧、常雲嘯、秦笙、鄭墨堯若不是雲淼,也許還沒來得及建立暗閣,他早就會死在華夫人或者莊夫人手上。

    忽然想起卓攸寧死前對他的話:家夥認定了的,一輩子都不會放開,所以李清越,你若給不了淼淼,我求你殺了她,給她個痛快。

    但他又怎忍心?他怎可能提劍傷她。

    隻是,來不及了。

    縱然他現在已發現了自己的內心,但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喊一聲淼淼,他沒有這個資格。

    他欠著雲淼,欠著一輩子的債,深恩負盡。

    若是他早一些發現,若是他出生沒有這個身份,若是他當初能放下今日,也許截然不同。

    李清越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樣去做,但再一次機會中,他就算自己死,也斷然不會讓雲淼踏入這深淵半分。

    然而沒有再一次了。

    雲姑娘要的前半生,他給不了;雲姑娘要的後半生,他還不起。

    雲淼低著頭,暗自的想,是不是自己的這兩個字,惹了前麵這個人生氣,這才一句話也不想跟自己?還是真的隻是討厭我,不想看我回來

    兩個人相互靜默著,最終,怕眼前人就這樣一輩子都不理自己,雲淼心翼翼的開了口,表麵狀若雲淡風輕:“閣主,該把藥煎上了,我去一趟西苑。”

    正要離開,手臂被人抓住,雲淼驚訝抬頭,撞入李清越墨色深深的眸子。

    “離開這。”

    他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閣主你可知今是個什日子?”

    “雲姑娘”

    “今是七夕,晚上山莊附近無論哪怕都是成雙對出入,我今特意趕回來就是不想看見他們,沒有另一位我都不好意思走”雲淼搶著開口,語速極快,像是怕李清越出什來。

    “雲淼”

    “閣主您去年不是好今年的七夕容許我提一個要求”

    “雲”

    “閣主我”

    “雲淼!皇上念我助力有功,下旨將江景瑜嫁與我。”

    雲淼的話卡了殼,怔怔然的望著李清越,嘴上扯起慣常的公式化微笑:“什時候的事?我怎還不知道呀”

    “昨日。”李清越鬆手,雲淼的笑容有一些刺眼,他轉過身不去看她,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什時候完婚?

    需要我做伴娘嗎?

    我做個喜娘也好,我沒啥要求,就圖個喜慶”

    雲淼的眼前漸漸的模糊了,前麵那個一身玄黑色的男人的輪廓線條仿佛在漸漸虛化,嘴角完美的假笑依然沒有一點瑕疵,聲音溫婉若常,就算言語間帶著些隱隱的乞求。

    李清越第一次有了窒息的感覺,口氣上聽不出異常,還是那淡漠的出聲。

    “雲姑娘,我知你傾慕我,但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不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雲淼張嘴,卻是喉嚨中仿佛塞了東西,不出話。

    她就知道,她從第一眼就知道這個男人,她的師兄,她的閣主,她心甘情願花半輩子愛慘了的人的淡泊性子。為什不是自己?大概是因為除了親近之人,誰都不會重要吧。所以那位皇帝弟弟的選擇和自己的懇求,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雲淼的眼睛已經盛不下淚水,馬上要掉出來了。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出來,就算自己輸了也不行。

    “我過我喜歡你傾慕你嗎?”

    “自戀鬼!自負狂!”

    “不參加就不參加嘛,有什了不起的!”

    “不樂意兌現承諾就直啊!”

    “忽然想起星河還欠我一些銀子,我去找他去,才不陪你呢!”

    “今我生氣了,你自己煎藥去吧!”

    雲淼的聲音聽起來活力滿滿,無拘無束,最後一句尾音透露出微微的哭腔,轉瞬即逝,又恍若未曾出現。

    李清越猛然回頭,卻看見雲淼的背影已經很遠了,跑的很快,慌慌張張。

    他低下頭,泛著金屬光澤的玄鐵木椅子扶手已經被捏成碎末,掌心向外滲著血。

    從常雲嘯處跑回來,過幾日,蘇戰夏便會來找她吧,隻希望這次她能真的走了,再也不回來

    再也不回來

    不然他怕他自己會自私的再也放不開手。

    以後再也沒有雲淼的世界

    李清越閉上眼睛,無邊的黑暗。

    昨日已經體會過了。

    會想她。

    很想很想。

    不習慣沒有雲淼的日子。

    自己會發瘋。

    但想到她今後性命無憂,便不停的提醒自己。

    想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自己一點也不想去抑製。

    飲鴆止渴,甘之如飴。

    上忽然飄起細細的飛雪,他從懷中取出一塊溫潤的白玉,右手輕柔的翻轉摩挲著,就像撫摸著心上人的臉頰。背麵的麒麟微微發亮。

    沾了血的指縫之間,露出玉佩正麵一個蒼勁的“雲”字來。

    他就這靜靜的坐著,像是要守著,抑或等著,到荒地老一般。

    忽而,他的耳朵動了動,雲淼剛剛離開的方向,有動靜。

    霎時他不知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喜悅還是憤怒,五味雜陳,卻是死死的盯著那。

    隨著來人越來越近,他漸漸看清,那就是他的雲淼,一身白衣,裙紗輕揚,身後翻卷起的雪玉飛花,美的不真切。

    他的手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玉佩掉在腿上,渾然不覺。

    越來越近了,李清越甚至能看見雲淼臉上淺淺的淚痕,以及她因為欣喜而飛揚雀躍的眉眼。

    我要怎辦?我要怎辦?

    一瞬間,以冷靜著稱的暗閣閣主李清越慌亂起來,失去了所有拒絕雲淼的勇氣,目光接觸之處,李清越急忙裝上的所有偽裝,潰不成軍。

    雲淼開心的笑著,飛奔過來,偷偷看著李清越震驚(雲淼認為)的表情,心想著,若是師父楚奇鶴還在的話,肯定也會像師兄一樣,被自己這一刻爆發的速度驚掉眼珠子吧。

    隻是好可惜啊,快沒力氣了

    慌亂的李清越絲毫沒有注意到雲淼腳步越來越虛浮,隻是在她最終撲向自己時,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她。

    雲淼雙手環上李清越的脖子,癱在他懷,頭埋在他脖頸間大口的喘著氣。

    李清越愣愣地看著雲淼背上,此時顯露出來的三個點星鏢尾部的一部分。

    點星鏢是他親手做的,鏢上的毒是他親手塗的。

    星河的忠誠他毫不懷疑,星河的點星鏢到死不會離身。

    “雲淼?雲淼!”

    李清越的聲音顫抖起來,與平日判若兩人。

    開心中的雲淼並沒有在意,她的時間不多了,再也騰不出精力來在意了。

    雲淼伸手按住李清越的嘴巴,一邊喘著氣,一邊開口:“我哈,我做到了。

    呼呼,我跟那狗皇帝打了呼呼,打了個賭。

    他,哈,他如果我能在死之前跑回來,他就不,不殺你。

    他不信我哈哈!

    他看我!

    但是我贏了,哈,哈

    我贏了”

    雲淼忽然覺得無比的困,腦袋開始混混沌沌的,所有的話一股腦兒的倒出來,聲音越來越弱。

    她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清越,師兄,不是,是閣主,我能叫你一次清越嗎?求求你了。”

    “清越,我能多抱你一會兒嗎?對不起,就一會兒就好,以後我再也不煩你了。”

    “清越,你以後一定要跟江景瑜好好的,她要敢欺負你,你燒紙告訴我,我去欺負他哥去。”

    “清越,我拜托秦笙找遊方道人去了,一定,一定會找到的,你以後一定能,能站起來。”

    “清越啊,那狗皇帝再欺負你,你就去找夏姐和荷華去,江湖遠廟堂,我就,就不信他還能怎著,找你利用”

    好像有什東西滴在了臉上,下雨了嗎?但剛剛不是在下雪嗎?難道雪這快就變成雨了嗎

    頭頂傳來聲音,是師兄在跟自己話嗎?師兄發燒了嗎?話都不清楚了,都怪自己沒給師兄煎藥

    自己好像在抱著他呢,嘿嘿,不過他不會生氣吧。

    反正老子也快嗝兒屁了,一輩子就占這一回便宜了

    哎呦,該打,居然老子和嗝兒屁了,師兄不讓我粗俗話的

    雲淼的意識越來越混,呼吸越來越淺。

    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抱著雲淼的李清越忽然感覺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溫熱的淚順著臉,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雲淼?淼淼?”

    懷中的人安然地躺著,像一隻熟睡的貓兒,隻是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不知何處吹來一股風,卷著那晶瑩的細碎的雪飛舞著綻開,如煙花一般燦然。

    四周寂寂,銀白色開始蔓延,純潔無暇的白色映的地之間更為開闊蒼茫。

    李清乾帶著一隊死士踩上這毫無玷汙的純白世界時,李清越還緊緊的將雲淼抱在懷,仿佛再溫暖一下,下一刻雲淼就會醒來。

    “我的好哥哥,已經是屍體了,過不了幾日,會長斑、生蛆、爛掉,扔到地上狗都不吃。”李清乾招收讓戒備的死士們退下。

    他知道,李清越根本不會傷他。

    “為什?”

    “!嗓子啞啦?嘖嘖,你居然還會哭?”李清乾挑釁似的嘲弄著眼前的人。

    “為什?”李清越又重複了一遍。

    李清乾的神情本來是得意的,但看到李清越抬頭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股無名的怒火伴隨著陣陣心虛感蹭一下就炸了起來。

    “你還問我為什?你還問我為什!

    李清越,你好得很!你好得很!

    我倒是想問問你憑什!

    憑什都是母後的兒子,你卻有更多的寵愛!

    憑什都是父皇的兒子,父皇的眼卻從來沒有過我!

    憑什你選的九華劍莊,父皇臨死時還想傳位於你!

    憑什六月鳳殞,母後救起的是你而不是我!

    憑什我費盡心機去討好,雲淼卻對我不屑一顧!

    憑什那些草寇寧願跟你去幹肮髒的事,都不願服我這個下的王

    憑什!憑什!!”

    李清乾到最後接近於歇斯底的咆哮,麵容扭曲猙獰。

    “倒是要讓它們看看!你是怎像狗一樣供我驅使,又是怎樣被我踩在腳底的!

    哈哈哈”

    “雲淼!不喜歡我就給我去死啊哈哈哈哈”

    “我跟她的話她居然信了?她居然信了!哈哈!她居然還傻到以為我能放過你?”

    李清越低頭,將雲淼往自己的懷又摟了摟。

    對啊,自己是一個多肮髒的人,卻毫不自覺地受著雲淼的愛。

    他的淼淼是個傻子,喜歡上了自己。

    真是傻。

    走過了那艱難的路,卻讓最愛自己的人死在懷,最終被自己守護的人賜死。

    他不配,不配讓雲淼去喜歡他。

    他的手沾滿了血,那髒

    李清乾的咆哮他不再聽了,他的眼神空空落落,隻剩下懷中雲淼。

    他曾經擁有,現在,一無所有。

    李清乾發泄性的罵著,狀若瘋子,卻因為沒有回應,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看著李清越毫不把他放進眼的神情,頓時氣的不出話來,提劍上前準備把雲淼搶過來。

    你不是在意這個屍體嗎?

    你不是不把我放在眼嗎?

    待會兒鞭屍淩辱的時候,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李清越仿佛毫無覺察,眼皮也不抬一下。

    就在李清乾向著雲淼伸出手時,李清越抬起了手。

    李清乾的劍被他握在手中。

    挽了一個劍花,李清乾的右手掉在了地上。

    淌著的血染紅了地上的雪。

    “啊——!啊——!”李清乾像被宰殺的豬一般大聲慘叫起來,捂著冒血的手退了幾步,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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