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初春的清晨，朝陽初露。

    黑發的少女悠翼正蜷縮著身子，一如既往地睡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身上隻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

    原先存在在被窩的雪白兔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金色的晨光照射在悠翼緊閉的眼上，眼部的神經在受到刺激的瞬間，不由自主地將眼皮睜開。

    漆黑的秀發搭在她的肩上，看上去有些雜亂但是不失美感。寬鬆的白色肩帶順著手臂的弧度滑了下來，早已習慣的她，伸手將其勾回原位。接著她捋了捋亂蓬蓬的發絲，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從冰冷的木地板上爬起。

    “！”

    一團漆黑的東西映入她的視野。

    帶著一絲質疑，她湊上前，揉了揉眼睛，讓物象更好地在眼前對焦。

    是一隻烏鴉。

    或許是因為翅膀的羽毛有所脫落的原因，它的身子顯得瘦無比。

    在初露的晨光之中，它伏臥在地，羽翼折斷，流出鮮紅的血液。

    ——血液，此刻已經幹涸。

    它的喙微微張開，似乎還有一絲尚未吐完的氣。

    它的瞳孔緊閉著，卻是再也睜不開的樣子。

    悠翼伸手撫摸它那已然冰冷的身軀，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不斷地發涼。

    “鴉……”

    她對著空氣，氣若遊絲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晶瑩的淚水浸潤了她的眼眶。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那名青年身上，已經沒有了之前那般聳人的漆黑鱗片。

    而是久違地像個普通人一樣，帶著均勻的呼吸陷入沉眠。

    ◆

    那個午後，悠翼捧著烏鴉支離破碎的身體，拐過一個山腰，再往前走了幾路。

    越是往前，芬芳的花草越是充盈她的周圍。空氣散發出一陣馨香，那是梔子花的香氣。

    越是往前，路也越發地狹窄綿延，周圍的光線逐漸變得閃爍迷離了起來。

    終於，她在一個地方停下了腳步。

    那是四周堆滿了山丘的平地，存在於此地卻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讓人體會到柳暗花明之感。

    這是一片窄空曠的土地，柔和的午後陽光透著山穀的縫隙照射進來，將這個渾然成的墓地襯得美麗而又耀眼。

    一棵棵白楊聳立在十字架的附近，像是守衛在此、衣裝整潔的看門人，給這片土地增添了一絲莊嚴肅穆之感。

    沒有悲涼，沒有哀傷……這是一個讓人感覺得到生之愉快、死之溫柔的墓地。

    漸漸地，悠翼理解了這一切。

    ……因為，她不得不去理解。

    晶瑩的淚水劃過，她的身體抖了抖，顫巍巍地將手中捧著的烏鴉的屍體放在了鬆軟的泥土上。

    ——因為他的靈魂已經不見了，所以是“屍體”。

    鴉，你到底去哪了……？

    一想到那個人一聲不吭地就此離去，她的心頭便湧入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盡管他的靈魂最後依附在烏鴉的身體中，依舊沒能出些什，但是悠翼卻可以感覺得到來自他的那股強烈的願望。

    強烈地、想要將心意傳達出去的願望。

    她的心髒砰砰跳動，雙拳緊握，緊咬牙關。

    “……笨蛋鴉。”

    你這拚命想要傳達的東西……

    早就已經……

    傳達到我這了呀。

    陽光所及的一片平坦的泥土，默默站立著一根木質十字架。存在此處的十字架卻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很自然地融入了環境中。

    十字架的上麵什都沒有雕刻，隻是釘入了幾片漆黑的羽毛，在微風中輕盈擺動。

    烏鴉的身體已經深深地埋在了十字架下方的泥土中。

    長發在微風中搖擺。這一次，悠翼沒有伸手去撫。因為她的手沾滿了泥——這是剛剛掘下坑時留下的痕跡。

    她蹲在地上，空洞的雙瞳僅僅盯著盯著空白的十字架，有些略微出神。意識到的時候，她輕輕晃動身體，從蹲坐的狀態緩緩站起，才發現潔白的衣裙也沾上了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