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神者聽蘇燼講完境中之事和飛行宮之難，神情不僅沒有放鬆的樣子，還越來越凝重，好似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之中。

    他站起身，拖著長長的白發，從梨花木椅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足足來回走了七八趟，才緩下步子。

    掌神者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終於和蘇燼提起：“公儀譽和你，會有人破壞西北命門，引來第八次災。那個人是誰，你知道？”

    這個問題擺明不是疑問，而是反問，答案掌神者自己內心是知曉的。

    蘇燼不答，他心的聲音在著禍鬥，可禍鬥是否真正存在過，畢竟還有待考究，這個答案，也就不能那自然地出口。

    蘇燼搖了搖頭，掌神者便直言：“是禍鬥。”

    蘇燼手指一顫，沉默稍許，不解地問：“禍鬥真的存在過？那玉衡……”

    “自然也存在。”

    蘇燼不出話來。

    “沒人會相信世上有這厲害的人物，就連我也不大相信，但他們，是確確實實存在過的，雖然史書中沒有記載詳盡，可曆史遺留下的痕跡不會騙人。”掌神者深呼吸一口氣，歎道：“他們二人皆是萬世罕見的奇才，活在同一個年代，又是對立而生，這結局自然……可惜了啊……”

    掌神者搖頭晃腦地歎著可惜，不知是在可惜玉衡，還是在可惜禍鬥，還是兩者兼有。

    “那依掌神者之言，玉衡真神豈不是還存活在世？”蘇燼知道，真神是不會死，也不會滅亡的。玉衡既是世上唯一的真神，定然還活在這世上，隻是不知他所居之地是人間還是仙境。

    “按姬淵先生的卦象來看，不僅玉衡還在，禍鬥也即將現世。”掌神者咬重了最後半句話。

    蘇燼登時愕然，他想起了先前在探月台那見到的洋人日記。他撕下來的那一頁洋文，奚尚琛翻譯出來的結果是：氣團出，禍鬥現。

    原來，當真不是空口白話。

    “這件事，我想是時候告訴你。”

    掌神者的這句話，把才出了神的蘇燼又揪回神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掌神者，聽掌神者講那些埋藏在千百年前的秘密。

    “當年禍鬥被玉衡封印，並未徹底消亡，而是以粉碎肉身為代價，留下自己的神力，隻為千百年後重返於世。”

    蘇燼聽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他經曆過讀境，以現在他們所處的年代，掌神者出這樣的話，多半會被當成神誌不清醒。

    現在的漢地和平、繁榮、安穩，縱有句泓嗜血族在一隅威脅，也沒有太大的禍亂戰爭。漢地人民安居樂業，修武道、神道，指望長生永世但不執著，一切都在為眼下而活。

    千百年來，也沒出個足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厲害人來，單單一個嗜血族他們就擺不平，誰還會再去相信有什禍鬥、什滅世的傳？

    現在沒人會相信有人能有那個本事去危害整個世界，更不會相信有人能拯救整個世界。

    可經曆過讀境、行宮之難後，蘇燼已經對禍鬥這個人的存在深信不疑。

    公儀譽尚且忌憚著百年後才會出現的人，公儀驍殺戮凰人，也為得禍鬥神力。

    剛想到公儀驍，掌神者就提到了這點：“公儀驍在行宮上做的祭壇我見了，他想在修不死身的時候喚靈。”

    “喚靈？”對蘇燼來，又是一個新鮮詞。

    “不錯，他想喚出禍鬥的靈魄，想得到他的力量。”掌神者語氣沉了幾分，“我猜想，他是要拿自己的肉體作為交換，得到禍鬥之力，當禍鬥的一雙手，去辦禍鬥辦的事。”

    如公儀譽所，這是一股令人既恐懼又羨慕的力量，沒有人不害怕這股力量，但也沒有人不想得到它——除了他的敵玉衡。

    講到此處，掌神者仍心有餘悸。好在蘇燼等人阻止的及時，否則要真讓公儀驍得逞了，下勢必再次大亂。

    蘇燼眼簾垂下，嘴唇抿了抿，半晌後問掌神者：“禍鬥如果重返人世，會如何？”

    掌神者肯定地：“人間必有大禍。”

    蘇燼思覺不對：“公儀譽那時候明明是‘八百年後’會有人毀門，鴻啟年的‘八百年後’正是玉衡禍鬥那一年，禍鬥毀了門，玉衡修了門，那那場災，應該已經過去了才對。除非還有第九次……”

    “八次災的預算是不會錯的。但這次我們將麵臨的，是人禍。”掌神者的瞳仁閃爍得像塊黑鐵，質樸而沉重，“禍鬥是個極度恨世暴戾之人，他既肯為再次現世而自毀肉身，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下人……我希望能夠有人阻止這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