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隻秤砣一般，搖搖擺擺，一直往下沉去……沉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已經很多年後，又仿佛隻是一夢初醒，胸口的壓痛讓我忍不住張開嘴，“哇”地吐出一攤清水。

    我到底喝了多少水啊……吐得我都精疲力竭了。

    我把一肚子的水吐得差不多了，這才昏昏沉沉躺在那，刺眼的太陽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用盡力氣偏過頭，看到臉畔是一堆枯草，然後我用盡力氣換了個方向，看到臉畔是一堆土石。

    刺客的袍角就在不遠處，哎，原來白淹了一場，還是沒死，還是刺客，還是生不如死地被刺客挾製著。

    我實在沒力氣，一說話嘴就往外頭汩汩地冒清水，我有氣無力地說“要殺要剮……”

    刺客沒有搭腔，而是用劍鞘撥了撥我的腦袋，我頭一歪就繼續吐清水……吐啊吐啊……我簡直吐出了一條小溪……

    我閉上了眼睛。

    昏然地睡過去了。

    夢似乎是在東宮，我與李承鄞吵架。他護著他的趙良娣，我狠狠地同他吵了一架。他說“你以為我稀罕你救父皇？別以為這樣我就欠了你的人情！”我被他氣得吐血，我說我才不要你欠我什人情呢，不過是一劍還一劍，上次你在刺客前救了我，這次我還給你罷了。我嘴上這樣說著，心卻十分難過，竟然流下淚來。我流淚不願讓他瞧見，所以伏在熏籠上，那熏籠真熱啊，我隻伏在那一會兒，就覺得皮肉筋骨都是灼痛，痛得我十分難受。

    我抬了抬眼皮子，眼睛似乎是腫了，可是臉上真熱，身上倒冷起來，一陣涼似一陣，冷得我牙齒格格作響。是下雪了？我問阿渡，阿渡去牽我的小紅馬，阿爹不在，我們正好悄悄溜出去騎馬。雪地跑馬可好玩了，凍得鼻尖紅紅的，沙丘上不斷地有雪花落下來，芨芨草的根像是阿爹的胡子，彎彎曲曲有黑有白……阿爹知道我跑到雪地撒野，一定又會罵我了……

    李承鄞沒有見過我的小紅馬，不知道它跑得有多快……為什我總是想起李承鄞呢，他對我又不好……我心覺得酸酸的，不，他也不算對我不好，隻是我希望他眼唯一的人就是我……

    但他偏偏有了趙良娣……李承鄞折斷了那支箭，我想起他最後倉促地叫了我一聲，他叫“小楓……”如果我沒辦法活著回去，他一定也會有點傷心吧……就不知道他會傷心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