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時分沒有掌燈,天色晦暗不明,院子有蜻蜓,飛來飛去,飛得極低極低,階下的玉簪花開了,有蜻蜓輕輕地停在花枝上,隻是花葉搖也不搖。
悶熱得似有一場雷雨。
人坐在廊下,靜悄悄地就會出一身汗。
阿悟怕我想不開,默默坐在我旁邊,替我搖著扇子。
不由得想起七八歲的時候,我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童,阿悟也是這般,總是坐在我旁邊,替我搖著扇子,看著我讀書、習字。
夏晝天長,因見阿悟手中那柄白紈扇,我隨手就在薄絹上寫下關於扇子的詩句。
“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本來隻是因物而作,沒料到阿悟看到之後,神色大變,正色對我說道“小娘子不可再作此詩。”
我不解地看著阿悟。
阿悟說“此詩不吉。”
那首詩的下半段我自也記得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棄捐篋奩中,恩情中道絕。
那是前漢班婕妤的《團扇歌》,班婕妤是有名的才女,亦是出名的賢妃,然而下場並不好。得寵時戰戰兢兢拒絕與天子同輦,失寵後幽居長信宮,隻有書卷寥寥字句,讓人可以遙想有這一個女人活過,寫過詩文。
我其實並不介意。
因為我將來是要做皇後的。
做皇後,自然跟做妃子不一樣。
做妃子沒有聖寵其實就什都沒有,所以患得患失。而皇後,是要與至尊無上的帝王並肩的妻子。
不僅僅是我,父親大人也是頗為期許。
我們關隴趙氏門第高貴,入主後宮自然是有資格的。
十三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晉王李承鄞。
在天子的諸多兒子中,他是最特別的一個。
他生母早逝,自幼養在中宮,是皇後的養子。
父親大人曾私下說道“可惜不是皇後親生,到底隔了一層。”
天子還有幾個兒子頗為出色,我知道晉王並不十分得天子私愛。
晉王的生母淑妃,是宮中的一個隱秘的傳說。人們竊竊私語地議論她,因為她曾經離後位隻有一步之遙。中宮無子,淑妃又是一個慧黠的人,見過她的人沒有不讚她聰明的。天子的每一刻心意她都能猜測得到,傳聞天子曾經將無字箋交給她,她從容地將原箋或寫或畫,封固交原使送回,無不令天子稱意。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