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柳瑜收拾碗筷，夏國之帶著夏寄誌出了門，夏夢覺終於找到機會跟柳瑜話了。她問柳瑜，“媽，村不是統一分派工作嗎，怎爸不去幹活，還帶著弟弟去圖書館。”    這年頭去圖書館可是一件新鮮事，夏夢覺一直想問的。    柳瑜的動作慢了一拍，“你今怎想起問這個了？”    “今有人問我咱們家靠什吃飯的，我答不上來。”夏夢覺想了想，決定直接將張會計出的題問出來。    柳瑜卻有點反常，“是不是誰跟你什閑話了？”    “什閑話？”夏夢覺反問。    柳瑜有些慌亂的收回了眼神，“你別聽別人亂，你爸是城人，到咱們這來是支援建設的，根本不歸村管，當然不用去幹活。”    “哦！”夏夢覺明白了，原來夏國之是這種身份，難怪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跟村其他人有些不一樣。不過，“他不幹活有工分嗎？”她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你爸也會幫村、鎮上出一些畫報什的。村頭那些字你看見了嗎，就是你爸寫的，是不是寫的很好看？”起這個，柳瑜的眼神很亮，看得出，她真的很敬佩夏國之。    也正是如此，她才願意過這種日子！夏國之隻管寫字，出畫報，能賺多少工分？家基本都靠她出去幹活分糧食，怪不得家這窮。    夏夢覺了然，隻是他們自己覺得沒問題，她這個做人家女兒的，還能什，隻能點頭表示那些字確實寫的很好看。    柳瑜得到讚賞，臉紅紅的，擦幹淨手，她直接把牆角的一個木箱子拉了出來。    這個木箱有一米見方，看的出，它原來應該刷了紅漆，鑲嵌了金屬飾品。現在，紅漆斑駁了，金屬飾品全都被人硬生生的拔了去，它也就勉強沒散，算是個箱子而已。    打開木箱，她拿出一根毛筆遞給夏夢覺，心有榮焉的道，“下次再有人問你咱們家是靠什吃飯的，你就，是靠它。”    夏夢覺看著那筆頭都禿了一半的毛筆，心思量著拿它換到算盤的可能性有多大。這毛筆在柳瑜眼可能是個寶貝，但在外人眼……    眼神一瞟，她看見箱子有一個用絨布包著的東西，立刻將它拿了出來，“這是什東西，還包在這好的布麵。”    “這是你外公的寶貝，你爸特別喜歡，結婚的時候，你外公就把它們當做嫁妝讓我帶了過來。”柳瑜的聲音溫柔似水，不知道想起了什往事。    “寶貝？”夏夢覺一聽是寶貝，更來勁了，這個年代別的不多，就寶貝多，難道他們家也有寶貝？那她豈不是可以坐等發財。    趕緊打開了絨布，隻見麵是三幅畫。    畫啊，這個時代，有人收廢品都能收到唐伯虎的真跡，那……夏夢覺呼吸急促，抖著手打開了第一幅。畫上畫的是一尊大肚彌勒佛，畫風古樸細膩，看落款，是一個叫慧心的和尚所畫的。    沒聽過啊，看來應該不是什值錢的畫，她有些失望，打開了第二幅畫。第二幅，也是彌勒佛像，連個落款都沒有，更不可能值錢了。    拿起第三幅，夏夢覺打開一半，一看還是彌勒佛像，她就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萎頓在那，虧她這高興，原來就是三張普通的佛像。看來，她是想古董想魔怔了，還真以為隨手一拿，就能遇到古董。    手一鬆，那張畫就朝地上掉去。    “哎，你這孩子，怎不心點。”柳瑜趕緊去撿那幅畫。    夏夢覺也回過神來，“手滑了一下。”她一邊道歉，一邊去幫忙撿那幅畫。這時，那張畫完全打開了，她也看到了畫上的落款跟題詩。    “這……”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看錯了。    再仔細看，果然沒錯，這畫的落款就是黃慎，“揚州八怪”之一的黃慎。他可是清朝有名的畫家，最擅長人物畫，對神鬼方麵頗有研究，這畫正好符合他的風格。    竟然是他的畫？被好友鄭板橋稱讚為“畫到精神飄沒外，更無真相有真魂。”的黃慎的畫！    夏夢覺握著畫來回的在屋打轉，一邊在心算它值多少錢，一邊又怕它是假的，自己白高興一場。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她還真是好多年沒體驗過了。    “你沒事？”夏夢覺這一驚一乍的，柳瑜有點害怕。    “啊？”夏夢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沒事。媽，這畫外公是從哪得來的。”    “你外公信佛，這些畫都是他各處收集來的。本來還有很多呢，後來……就剩這幾張了。”柳瑜欲言又止的道。    沒什有用的信息啊，夏夢覺仔細回想著腦中關於外公的記憶，發現外公兩年前就去世了，她想問也沒地方問了。    哎呀，這畫到底是真是假啊，夏夢覺現在真後悔，當初她當導遊帶著客人逛故宮的時候怎就光不練，沒好好研究研究那些古董呢，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百分之七十，這畫應該是真跡，畢竟這是六十年代，大家還不會造假呢！另外百分之三十，黃慎的作品雍正朝的時候就已經“尺紙容縑，世爭寶之”了，那時候有人造假，也不一定。    夏夢覺抱著畫團在那，鑽起了牛角尖。    七歲的姑娘，紮著兩個辮子，抱著一個半米高的卷軸蹲在那，皺著眉，撅著嘴，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柳瑜被逗的笑彎了眼，“你不用這用力，它又不會跑。”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夏夢覺豁然開朗，她急什，這畫是她家的，她以後有的是時間弄清楚它到底是不是真跡。現在，還是先把那算盤弄到手才是當務之急。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夏夢覺把畫仔細的卷好，又放回了絨布袋子。    柳瑜覺的她有些奇怪，不過孩子嘛，有時候想法就是挺奇怪的，她也沒多想，又把那箱子放了回去。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跟夏夢覺打了招呼，出去幹活。    等她走了，夏夢覺拿起那跟禿頭毛筆，想去張會計那碰碰運氣。    出門，她發現，家連個鎖都沒有，萬一誰進來……她不放心的推門回屋，打量了一眼那個破木箱子，一點也不起眼，應該沒人會偷的。    再出門，夏夢覺關好門，走出去好長一段時間，還是很不放心。    家沒鎖也不是一兩了，一直沒人偷，今怎就會有人偷呢？再，就算有賊，估計他也不會偷這個沒辦法吃用的畫軸，肯定會偷糧食。    這反複的勸自己好幾次，夏夢覺才忍住立刻跑回去的想法，來到了村委會的院子。    這時，張會計正在那看賬本。    “張會計，你上午跟我的話還算不算數了？”夏夢覺將毛筆藏在身後，故意大聲問他。    張會計一看是她，隨口應付道，“算數啊，怎，你把東西拿來了？”    “拿來了，但是我怕你賴賬。”夏夢覺準備充分利用自己年紀這個優點，來個倚賣。    “我怎可能賴你的帳。那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是不是還要拉鉤上吊，三百年不變？”張會計笑了。    呃……好像那樣也沒用，夏夢覺臉一黑，“那我相信你一次。”著，她將那根毛筆拿出來，放在了張會計的桌上，“我媽了，這就是我們家吃飯的家夥。”    張會計看著那根沒剩幾根毛的毛筆，眉毛皺成一團，“這就是你們家吃飯的家夥？”    “對啊，我媽了，我爸就是用它寫字賺錢養我們一家的。”這話，夏夢覺自己也有點臉紅。    張會計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你媽要這，我也沒辦法，但是，我是不會跟你換的。”    “怎，你話不算數？”夏夢覺急了。    “不是我話不算數，是你們家想占便宜，你媽以為……”張會計正要解釋，外麵突然跑進來一個婦女，她急道，“衛國生病了，你還不快回家看看。”    衛國是張會計的的獨子，平時寵的跟什似的，現在他生病了，張會計什也顧不得了，扔下手中的東西就跟婦人跑了出去。    村委會隻剩下夏夢覺一個人，她看著桌子上的那個黃花梨算盤，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這算盤直接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