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相思成疾

    念想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十八歲，夢見了自己初遇徐潤清的時候，也夢見了自己踏入b大口腔醫學院的第一……

    她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麵，他戴著口罩，用微涼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時的那目光，清潤又專注。現在在夢重新回放，就像是穿梭了時光，虛幻了背景，眼隻能看見他。

    有些相遇，真的是命中注定。哪怕錯過，依然能夠在某一的某一個地點，重新遇見。

    念想無數次想過，如果哪一遇見了自己要堅守一輩子的人，是不是會在遇見之初就怦然心動，有所察覺。

    但事實上，她並未想過，她和徐醫生會兜兜轉轉，隔上六年修成正果。

    就像她從來沒有想到，那幾次很尋常的遇見，竟然是她另一場人生的開幕儀式。

    第一次在他家留宿，第一次參觀一個成熟男人的私人公寓，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

    即使在夢，他靠近時，溫熱的呼吸，微燙的手心都清晰得像是就在身邊。

    念想覺得……春夢做得太真實也不好，雖然滿足了，但還是會有種……褻瀆男神的愧疚感。

    她洗漱完畢，揉著腦袋下樓。

    徐潤清正陪著奶奶坐在窗邊，喝茶聊。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他的眉心舒展，唇角微揚，心情似乎非常愉悅。

    聽見她下樓的腳步聲，側目看過來。那雙眼墨黑得像是暈染過，濃鬱又深邃。

    她微微一愣，就站在樓梯口，看著他。

    屋外是下了一夜才堆積起來的雪，門前已經有很清晰，重疊的腳印。但一眼看過去，雪雖然不厚，但積起來，哪都是白茫茫的。

    色依然還是陰沉沉的，日光卻涼薄又清晰，冒著寒意。

    他坐在窗邊，被窗口透進來的光線襯得麵冠如玉，五官精致，眉目沉靜，俊美又優雅。這樣微微笑著，還真有那幾分溫潤如玉……

    她走過去坐下，趴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看看奶奶，又看看徐潤清，聲地咕噥：“笑得這開心，是不是在我壞話啊。”

    徐潤清偏頭看了她一眼，眼含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斂眸時，勾著唇笑起來：“奶奶在跟我你時候的事情。”

    “時候的事情……”念想順手給自己倒了茶，剛拿起要喝，被徐潤清抬手按住。

    幹嘛……

    她用眼神詢問。

    “先吃早飯再喝茶。”他從她手拿過杯子放回桌上，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自己去廚房拿吃的：“給你熬了粥，還熱著。吃完我們準備出發了。”

    ()出、出發？

    徐潤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念想頓悟。

    她這一覺耗費太多精力，差點要把昨晚約定好的“隨他出去逛逛”的事給忘了……

    奶奶對兩個人這快就和好是在意料之中的，不由得覺得徐潤清怎看怎順眼，怎看怎滿意：“念想雖然有5歲了，但事實上，還是不懂事。她爸寵她，慣她，打出生起就沒怎吃過苦，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懂。你能理解包容，奶奶很高興。”

    “應該的。”他轉頭看了眼跟隻老鼠一樣的念想，忍不住又笑起來：“我很珍惜。”

    “那就好。”奶奶也笑：“人沒活過60歲都不敢自己已經看清這個世界了，我也是一腳踩進土的人，這人生啊，是沒有規律可循的……兩個人在一起，不止是眼下，還有後半生要共度。你和念想兩個人，肯定是你要辛苦一些……”

    徐潤清安靜的聽著。

    想起研一實習剛遇見她，對她耐心又溫和，那個時候自己對她就有些不一樣。想起後來治療結束，她就像來時那樣又毫無預兆的瞬間離開他的世界，以為再遇見她會是漫漫無期，一直到她的眉眼都模糊得記不太清楚了，又在某一個尋常的日子偶然重逢。

    始終沒有忘記她曾經出現過，也在這漫漫無期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回憶。

    念想，是他相思成疾的良藥。

    怎可能不珍惜？

    *******

    徐潤清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輛車，開車帶她出門。

    下雪，路有些不太好走。從市區穿過，一大片都是白茫茫的大雪，行到中途從一個十字路口轉彎，念想看著指示路牌這才恍然大悟：“我們要去西灣？”

    “嗯。”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不喜歡？”

    “喜歡啊！”百去不厭的聖地！

    徐潤清沒話，似乎是在想什事情，眉目微斂，一本正經的嚴肅著。

    西灣其實有些偏僻，從盤山公路上去，再順著下來，越過一座山頭這才達到目的地。

    山間清冽的空氣帶著雪後的清冷，刺激得念想的鼻子都微微有些疼。她捂著鼻子下車，在車外站了一會，這才適應。

    賣票處坐著一位大爺，一手搭著收音機聽戲曲，一手落在桌麵上搭著拍子。見他們從停車場過來，微睜開眼看了他們一眼，懶洋洋得了一句：“過年來的人少，不用買票了，你們自己開門進去。”

    門半開著，念想輕輕推進去，不買票就跟占了大的便宜一樣，彎著眼睛笑眯眯的。

    遠遠的就聽見了水流聲，倒是和在紅樹林的景色有些相像。冬的水位驟減，西灣的河麵上露出了不少鵝卵石的石麵，因為昨晚下得雪，覆著積雪，不出得好看。

    河邊是高大的樹木，不知道是什品種，已經光禿禿得隻有粗壯的枝椏了，枝椏上壓著雪。

    “我爸最喜歡在那釣魚……”念想指了指木屋子的後麵：“垂釣區過去有個情人橋。”

    她幾步跟上去挽住他，沒戴手套，手指已經凍得紅紅的。

    徐潤清垂下手，把她的手指握在掌心，塞進自己的口袋嚴嚴實實得攏著。

    她顯然是來過很多次，獻寶似得給他介紹。今的室外溫度有些冷，她的鼻尖已經紅紅的，倒是那張臉白皙得透著粉色，眉目如畫。

    “念想。”他突然打斷她，見她“嗯”了一聲，笑著看過來，和她一起經過木屋往情人橋走：“我其實是個很平凡的人，也許能力比一般人出色，但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念想下意識得覺得他接下來的話會很重要，頓時安靜下來，凝視著他。

    “沒有太大偏差和意外的人生，穩定的職業，還算優渥的生活環境，和任何人都沒有什不同。選擇牙醫這個職業有大部分原因是從耳濡目染，就算是現在，我也覺得這個選擇非常適合我，我並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我甘於平凡的生活，唯一堅持的，始終堅持著的，就是感情上的選擇。”

    已經遠遠地能看見不遠處的情人橋了，橋麵是木板拚接鋪就，一路延綿，很長。兩邊是牢固嚴密得鐵鏈，沒有人走動，這座吊橋安靜得懸在西灣之上。

    念想垂著眸子看著遠處，心卻因為他這些話漸漸變得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