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侗躺在那張熟悉的床上，無視白色被單上的灰塵，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之後，眼睛似有似無的往門旁瞟了一眼。

    得，還沒走。

    他默默杵了杵眉頭，坐起來把頭發上的灰塵抖了幾抖，並順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鬼，一位穿著得體的中年婦女，正以半透明的狀態佇立在病房門前。

    “不是我不想幫你，你也看到我現在的處境了，我根本就出不去。”撒侗也不看她，像是對著自己嘟囔，他覺得這樣更符合一個精神病該有的樣兒。

    那鬼仍是死死的站在那，在撒侗的視線猶如一團巨大的塑料袋，略帶著特殊的如同高跟鞋摩擦的聲響——他也是花了還長時間才明白，那是鬼哭的聲音。

    撒侗對這種聲音十分厭惡，他在下次逃出精神病院的注意事項多加了一條：記得買耳塞。

    “現在隻有你能幫我…那個男人搶了我的鑽戒…我丈夫在十三年前就去世了，它那是我和我丈夫唯一的紀念物…求你幫我拿回來…求求你…”

    撒侗撓撓額頭，他在今早逃出去時目睹了一場車禍，正是這個婦人的車，經她描述，本來是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家，途中突然發生車禍，有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趁著混亂打開副駕駛的門，當時婦人尚有幾口氣在，男人直接拿包要走，完全沒有救她的意思，婦人見狀想攔，一隻手臂觸碰到男人外套的一角，男人慌了神，不慎把自己的兜手機掉了出來。

    這件事巧就巧在，婦人正巧看到了男人手機上剛剛發來的短信：下午五點，唐息路北，車牌號宋a6054。

    接著就是男人急忙拿回自己手機，搶了婦人手上的鑽戒，逃走時應是與撒侗擦肩而過了，撒侗不曾想那人是偷，結果抬眼就瞧見了婦人的鬼魂。

    撒侗本來想多逛逛，他倒不在意婦人跟著他，隻是他拐了個胡同，才發現有輛警車停在那兒，上前湊湊問了路人，才得知金店遭了打劫，又眯眼定睛瞧了一瞧——英世納金店門前被黃色封鎖帶圍成一個半口，門口湊著三三兩兩的警察詢問，其中一個身形高瘦，麵部骨感的警察忽而掃了一眼周圍。

    撒侗猶記某次被這個警察逮到並被打包扔回精神病院的情形，得趕緊走。

    然後…撒侗就成功的被警察發現，在被那警察揍了一頓之後被關回了精神病院…

    他現在都記得派出所新來的兔崽子麵帶得意的：隻有嫌疑犯才會走與案發現場相反的方向。

    屁，那明明是看完熱鬧回家的善良的人民群眾！你見過搶金店的劫匪搶完還回來看看再走的嗎！

    撒侗不爽的揉了揉嘴角的傷，樣子像一個剛剛決鬥過的痞子，：“可是你也沒有好處可以給我啊，你人都死了，我一個精神病連錢都沒有怎幫你拿回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撒侗看來，這句話得反著：鬼有錢才能用得動他。

    婦人猶豫了一番，撒侗也不等她想，這時候的鬼最需要誘導：“我看你穿著不像是窮人…包那點財物歸我如何？戒指我盡量給你找到，那個男人嘛…我把他舉報給警察，可以？”

    婦人點點頭，算是交易達成。

    秋是個颯爽的季節，唐安路北停了不少車輛，大都停靠在馬路邊兒，你還能見著總有車上放著飲料瓶，車主們吹著秋風，等著一夜情。

    黎安坐在主駕駛上拽了拽領口，眼睛瞄到後視鏡，一個打扮肆意的少年正向他這兒走來…嘴微顫了一下，又整好警服領口，使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秉公執法的警察。

    撒侗敲敲車窗。

    黎安搖下車窗。

    接著撒侗經曆了有史以來最長時間的對視，他發誓，下次遇到好看的護士姐姐對視時間一定要比這個長，以便讓醫生們感受到自己是個正常的變態。

    但其實也就對視了兩秒。

    接著像搶答一般，兩句話從各自嘴脫口而出：

    撒侗：“不好意思敲錯了。”

    黎安：“你長得挺帥啊。”

    撒侗大概都沒來得及識別自己聽到了什，就已經成放射狀曲線以/s的速度遠離這輛車，然後恍然發覺剛剛似乎受到了表揚？

    正疑惑著便聽到旁邊的婦人：“就是這個人！我記得他長什樣！”

    撒侗基本不動嘴唇，聲道：“大媽你別逗了，那是個警察。”

    “我不會認錯的，車後座上還放著我的包…”

    撒侗漸漸放慢了腳步：“大媽，你幫我看看，他警服上的編號是多少…”

    黎安懊惱的把警帽甩到了副駕上，剛剛自己太急了，應該等那人完，然後自己再拋出暗號，剛剛那話怎看自己都像是一個披著正經羊皮的猥瑣死gay。

    黎安把一條“怎接頭的人還沒到”的短信發出去，就見少年倚在車窗上，這次的態度明顯爽朗了許多。

    “嗨，我找不到熟人了，能不能載我一程啊？”撒侗完拋了個連自己都接受無能的眉眼兒。

    婦人此時已坐在副駕的位置，她瞧了一眼黎安的手機屏，：“他在等人，誇你帥的那是接頭暗號…”

    黎安背脊打了個顫，還未從那媚眼兒的顫抖恢複，便見少年略帶試探的目光道：“你長得挺帥啊。”

    黎安一愣，看著撒侗滿臉試探的表情，他感覺自己就要完成使命了：“大家帥才是真的帥。”

    在聽到大媽笑出血的聲音時，撒侗臉部的肌肉稍瞬即逝的抖動了一下，好在像自己這種常駐精神病院的人，麵部表情管理得當，又立馬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那我上車了。”

    撒侗轉而打開後座的門，兩個包放在後座左側，其中那個紫色的女士皮包應該就是大媽的了，另一個是運動係的背包，而這倆包正巧把他的位置占個精光，他一手拎起一個包，往後座右側拋了去，自己心不滿的嘀咕道，包還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