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胖子拱拱手：“老弟，對不起，我隻是想老同學多年不見，你幹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買賣，死死活活見得多了，早就百毒不侵，波瀾不驚了，多大的事？該撒手就撒手啦，不是老兄你一句，男人嘛，拿的起，就能放的下。灑脫點，順順氣，好唦。我就在隔壁，那還有妹子等著我呢。失陪了。”譚胖子向那女子使個眼色，轉身離開房間。

    我又打量那個女子，確實長的像佩瑛，但那隻是外表。那女子插好門，施施然地來到我身邊。

    “我姓柳，殘花敗柳的柳。你莫生氣了，人生苦短，覆水難收。我長的像你的心上人是我的福氣，但你不要往心上去，我是我，她是她，搞混了反而傷了心氣。譚哥專門讓我鉸了發，做成十年前的樣式，為的是讓你高興。”

    這個該死的譚胖子，這樣能讓我高興個頭！我坐到床邊。

    她軟語溫言幫我脫衣，然後寬衣解帶心地伺候著，引導我爬到她身上，但我提不起情緒，她的臉近在咫尺，輕輕地喘著，閉著眼睛。我看著她的臉——佩瑛的臉？我從沒跟佩瑛如此的肌膚相親過，我曾竭力想象過佩瑛在這種情景下的樣子，但總像有層霧阻隔著，無法進入。

    我無力地爬在她身上，軟塌塌的，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她的雙手從我臉頰上劃過，輕輕揉搓我的脖子，然後是肩頭到後背，她用她柔軟的身子和雙手安撫我。

    我從她身上滑下來，翻身仰躺著，看著條桌上的油燈，腦子竭力地想想起點啥子，但所有的東西都好像在霧，無法看清。我已毫無睡意。

    她披了件睡衣下了床，摸索出一把琵琶坐在床邊。輕聲細語地：“我給你唱個曲。”

    她調了下琴弦，一連串的彈撥音隨指而出。她按住琴弦看看我，手一揮，琴聲驟然暴起，她開口唱——竟然是黃埔軍歌！

    “怒潮澎湃，黨旗飛舞，

    這是革命的黃埔！

    主義須貫徹，紀律不放鬆，

    預備做奮鬥的先鋒，

    打條血路……”

    這是我絕沒想到的。妓院的娼女會唱，這是常事，除了那些調情賣笑的曲子如“挑燈看花”，“十八摸”之類的。為取悅客人，趕時髦和時令的歌曲常被她們演習，軍歌、黨歌也在她們演唱之列。那年四十四師的黃副官款待我，因四十四師曾是北洋第三師，那瀟湘館的娼兒唱的竟是的北洋軍歌。

    “中華民族五族共和好，

    方知今日練兵最為高。

    大帥練兵人人都知曉，

    若不當兵國家不能保……”

    現在，在這布置豔俗的臥房，柳姑娘光著大腿，僅披件綢睡袍，在燈光下彈著慷慨激昂的曲調，唱著黃埔軍歌，倒唱的字正腔圓。我不禁莞爾。

    見我笑了，她調整下姿態，唱的更加認真。

    怒潮澎湃，黨旗飛舞，

    這是革命的黃埔！

    ……

    噢，真有點哭笑不得，我伸手按下她的胳膊，示意她打住。

    “不喜歡？”她低聲問。

    “唱的不錯，嗓子也好，唱點別的吧，隨意，拜托不要唱這首歌。”

    “對不起……”她安靜地看著我，默然一會：“我想讓你高興，這樣吧，我唱首我自己的歌。曲詞都是我自己編的，別人不喜歡我的曲子，嫌傷感，所以我從不給別人彈，我今就唱給你一個人聽。”

    “好吧。“我有了興致，點頭。

    “我能做什？心中充滿著希望，

    但你的心已不在我身上。

    我能做什？心中充滿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