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常心謹慎的在關州城一呆就是八年。

    無常當鋪在關州城內開八年了，規模倒是擴大了不少，接待的客人也是數不數勝，但是關州城內少有人見過當鋪老板葉掌櫃的模樣。葉無常身邊有七八個夥計，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精明年輕男子，深得葉無常的栽培和信任，尋常些許事無需葉無常親自打理。無常當鋪在關州城做著營生，少不得要和關寧一脈的爾氏一族打交道，特別是關州城乃是爾氏一族族長爾明光的發家之地，爾氏族人更是比寧州城內更多。葉無常雖然謹慎微，但是打點給爾氏遺老遺少和將門子弟的銀子可是一點不含糊，爾氏一族也頗為關照無常當鋪的生意，關州城內的潑皮無賴也不敢打無常當鋪的主意。

    阿盧是個葉無常手底下的一個年輕夥計，跟隨自家掌櫃也有五六年了，無常當鋪剛剛在關州城開張，阿盧便一直跟著自家掌櫃，深知掌櫃老爺的秉性，甚少接待外客，對尋常客人隻是安排夥計招呼，不假辭色。昨日老爺讓他接濟了兩位老爺在外麵投奔而來親戚。掌櫃老爺破荒的出麵迎接了這兩位遠道而來的親戚，噓寒問暖好不客氣。為了讓受到奔波之苦的兩位親戚得到好的照料，特意將內堂的兩間屋子收拾出來。阿盧和其他夥計還被掌櫃要求，不要打攪他們的正常起居。阿盧和夥計們深得掌櫃老爺照拂，自然是凡事按照掌櫃老爺的安排行事。

    阿盧和其他夥計心中好奇，掌櫃老爺的身世。但也不敢私下探聽，言行舉止對掌櫃老爺的兩位親屬更是客氣萬分，生怕叫人生分了，讓老爺難堪。

    今日聽掌櫃起，今爾氏一族的爾明哲大人又會親臨無常當鋪，阿盧接觸的豪客多了，見識也就上去了。都知道這位爾明哲大人是當今爾氏一族族長爾明光一母所生的親弟弟，雖然不像爾明光族長那樣在關寧一脈呼風喚雨，但在關州城內著實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當今爾氏一族更是獨強與關寧一脈，寧州城發生的諸多變故更是印證了這一點。阿盧雖然收到的消息不多，但是也知道寧州城內死了不少人。

    那些妄圖顛覆爾氏一族的人，一夜間灰飛煙滅。

    爾明哲大人倒是與尋常的爾氏一族子弟不同，知書達理，圓融通達，一點不欺負他們這些在店鋪的下人。

    爾明哲大人與自家老爺多年交好，經常向自家掌櫃討些值錢的書畫賞玩，賞玩過後便又會親自上門將掌櫃贈予的書畫返還給無常當鋪，從不做強取豪奪之事。爾明哲大人不像有些爾氏族人，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時常也打賞一些銀錢給他們這些在當鋪打雜的夥計，掌櫃老爺通常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不曾索取，夥計們也念著掌櫃老爺的好，對爾明哲大人更是心懷敬意。

    前段時間，掌櫃老爺也不知道從何處弄來一幅當代畫聖——道子先生的山水畫，此畫當真可是價值千金，有價無市。爾明哲大人在得知掌櫃老爺竟然得到了道子前輩的畫作，更是欣喜若狂，江湖上流傳的道子前輩畫作少之又少，若能品鑒一番實乃是妙不可言的幸事。爾明哲的幾位哥哥從來對這種附庸風雅的事情不感興趣，也隻有爾氏一族最為自命風雅的爾明哲趨之若慕。

    爾明哲從便和他們的幾位哥哥不同，從深受中原儒家思想影響，對關寧一脈的爭權奪利毫無興趣，反倒喜歡寄情於山水之間，對於哥哥們的一些大事自己也幫不忙，好在自己也從不添亂，隻是悠哉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三哥爾榮升雖然是軍旅磨礪出生，但也特別喜歡和爾明哲一起話，爾明哲雖沒什大能力，但是學問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況且為人真誠，毫無紈做派。反而是自己的親哥爾明光對他不甚好感，屢屢出言相譏，稱他為腐儒作態，愚不可及。

    爾明哲是個軟弱性子，哪敢和二哥頂撞，屢次吃癟，還好母親大人還健在，每每替自己給二哥賠不是。

    爾明哲心情大好的帶著身邊親衛，很快便來到了熟門熟路的關州城無常當鋪，當鋪門口那個叫做阿盧的夥計正在迎接自己。爾明哲不好意思的將錢銀子打賞給他，爾明哲在族例錢不多，不能向其他弟子那般大手大腳。好在阿盧也是本分人，一臉高興，不以為意，連忙將他引入屋內。

    跟隨爾明哲的親兵，像往常一樣站在當鋪門外，持刀警戒，眾位親兵也喜歡這位不招惹是非，知書達理的主子，爾明哲從不與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為難，即便委屈了也不會像其他爾氏族人一般，虐待下屬，克扣他們的餉糧，更時不時領到族例錢，接濟他們一二，讓眾位親兵感激萬分。這些日子寧州城發生的變故，也對關州城內多多少少有些波及，不準那些反叛分子在關州城內也埋有伏手，爾明光也吩咐諸多高手前往關州城保護爾氏族人，免受叛賊迫害。

    爾明哲隻身迫不及待進入當鋪內堂，便見到了一臉笑意的葉掌櫃拿著道子前輩的山水畫，正等待自己一起鑒賞，心中更是激動萬分，心中暗想道子前輩的畫作，可要好生品鑒。

    兩人還未將畫軸打開，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吵雜的聲音，葉無常倒是臉色如常，但是爾明哲心中不快，不知發生何事。忽然看到一名自己的親兵向自己走來，跪地稟報道：“大人，明澈大人就在屋外。”

    “爾明澈？他來這做什？”爾明哲輕聲問道。爾明澈是自己二哥在關州城最倚重的手下，手中掌握著關州城內爾氏一族高手的調控和城衛軍的布防，此人對爾明哲一直不帶好感。

    親衛搖了搖頭，道：“屬下不知，隻是明澈大人帶了不少甲士，被我等攔在外麵。”

    爾明哲愣了一下，問道：“帶了甲士？”

    “是的。”

    難道爾明澈也是識貨之人？看中了這道子前輩的畫作，按道理買幅畫而已，何需帶上這甲士。爾明哲心中不解。

    “那我出去看看。”爾明哲輕聲告知親衛，爾明哲覺得自己此行還是擾了葉掌櫃清淨，心中抱有歉意。而後爾明哲臉色誕誕的又向葉掌櫃拱了拱手道：“葉掌櫃，多有叨擾呢，明哲出去看看。”

    葉掌櫃倒是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無妨，葉某隨大人一起出去。”

    爾明哲輕輕點了點頭，眼神示意親兵帶路，便與葉掌櫃一同向門口走去。葉無常久立江湖風霜，深知若無特殊情況，爾氏一族的族人為何帶兵前來，怕是有事發生，心中暗暗提防。

    當鋪門外，名叫阿盧的夥計正心翼翼的看著漸漸圍攏的關州城甲士，人數不下百人，在阿盧身邊爾明哲的數名親衛也拔刀相視，場麵非常緊張。為首的身穿甲衣的男子，阿盧也認識，聽掌櫃的此人名叫爾明澈，是關州城內最大的土皇帝，是爾氏一族族長爾明光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掌握著全關州城的城防和兵士，便是朝廷派遣的關州節度使大人也不放在眼。

    爾明哲和葉掌櫃此時已經走出當鋪大門，爾明哲看到爾明澈和眾多圍攏的甲士，涵養極好的問道：“明澈老弟，不知所來何事，竟勞動如此大駕？”

    爾明澈常年累月穿著甲衣，長身負立，知道爾明哲是問他為何帶領一眾兵甲前來。眼神略帶輕蔑的道：“原來是明哲老兄，看來定是葉掌櫃又有什好寶貝，讓明哲老兄給惦記上呢。”

    爾明哲臉色微紅，暗想此人當真粗鄙，就算心頭看不上自己，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奚落自己，讓自己在眾人麵前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