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神秘莫測的鬼門，以及那些曾經困擾自己很久的人間亂象的原因，至少是有了一個解釋。

    倆人正在交談，忽然聽到工廠大門外一陣廝打叫罵聲，黑木撥開窗簾，見一群人圍著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起哄。黑木轉身下樓，羅蘭則閃到黑木站的位置，透過窗子向外看去。

    打架者之一竟然是老實巴交的白發展。他揪著一個被派出拘魂回來的工人，狠命地用石塊砸他的頭。盡管對鬼魂而言，砸頭不至於受傷致死。

    黑木衝進人群，分開了打架的兩個人，怒喝到“怎回事”

    白發展跪在黑木麵前“黑木礦長，他，他這個畜生公報私仇啊”

    “怎公報私仇了？”黑木問

    那個被打的礦工一臉委屈，他向黑木匯報說“我奉您的命令外出拘魂，單槍匹馬殺入人界，拿回了一名青壯勞力的魂魄，我應該記功對不對，怎遭到他的毆打呢”

    “你他拿的是我侄子白穩定！”順著白發展的手指向，一個穿著背心短褲瑟瑟發抖的青年蹲在角落，驚恐地看著這個陌生的黑暗世界和瘋狂冷血的人們。

    “你老人家這說就不對了，你曾經朝自己哥哥下手，我就不能朝你弟弟的孩子下手了？”

    “全世界有這多人，你拿誰不好，偏偏繞著大遠跑到白家屯，分明是衝著我去的！你小子想什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曾經揭發你偷藏二十斤沙蘭草，你現在是想報複！”白發展抱著黑木的大腿“礦長，這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疲勞啊，您看在我這薄薄的麵子上，讓這孩子回去吧。”

    “回去？”那礦工瞪大了眼睛“老白，你見過誰到了鬼門能回去的？你要搞特殊化？”

    “我特打死你！”白發展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衝上去掐礦工的脖子，但被兩個士兵拽著胳膊攔下了。這一切羅蘭看得清楚。他曾經聽白發展說過，自己老家哥們弟兄雖多，但是下一輩隻有一個男孩子，是他弟弟家的，這年月流行時髦詞匯，起了個名字叫白穩定，不知道的還以為與白發展同輩。在以子嗣為重的農村，失去唯一的男孩無疑是任何一家人都無法承受的打擊。白發展雖然恨自己的哥和弟，但對白穩定卻是百般護，如今白穩定被抓入鬼門，想必讓他的心牆瞬間崩塌碎裂了，這意味著一個家族的衰敗。

    黑木攙起了白發展“白桑，謝謝你對鬼門的貢獻。這個孩子有幸加入我們，享受永生不死的榮耀，我打破一個慣例吧，將他編入你的甲，由你護吧。”

    “礦長，聽我說，他還沒到頭七，還可以還魂，還可以的！來得及的！”

    黑木沒有理會白發展，又向那個礦工淺淺鞠躬點頭“李桑，謝謝你，用心了。按照規定以及你以往的積分，你可以升級為伍長了，希望你再接再厲，繼續為鬼門的發展事業做貢獻。”

    那姓李的礦工笑逐顏開，連忙鞠躬道謝，喜滋滋地去了。

    白發展連跪帶爬地追著離開的黑木，又撲倒在地，滿臉鼻涕淚地哀求“我求求你了，我為你服務一輩子，我，我出去，帶十個，不十五個鬼魂回來，我掀翻一輛客車，我，我還可以讓火車脫軌，我有辦法，有的是辦法，求求你，放孩子回去吧。”

    黑木歎了口氣，半蹲下來扶起了白發展，說“白桑，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給過你機會的。好好照顧孩子。”說完對左右的士兵說“新來的幾個人都要集訓一下，讓他們盡快熟悉環境。”

    士兵點頭離去，很快，包括白穩定在內的一眾人被押送走了，他們很快會獲悉這的遊戲規則：出賣、冷血和媚上。

    在羅蘭看來，白發展的世界空了，作為一個鬼，他所擔心的仍然是人間家族的未來，即便是最喜愛的侄子來到並陪伴在自己身邊，仍然不足以掩蓋他對家族未來的憂慮，家族，包括了家族的人和家族的鬼，以及家族的傳承脈係，這就是中國人的思維。他們永遠活在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