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靈司

    明晃晃的巷，街角燈籠高高的掛於屋簷，街角上的販排成一行、一行的，一條街上各種不同的雜耍、玩意，夢魘國，是一個在夜晚狂歡的國家，明瞿將麵具扣於臉前，扯著荊邪的衣袖往前跑著：“那，那種火罐球最為好玩，砸中圈子的任何一個東西，爆破開來都會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的東西便就是我們所贏得的獎品。”

    一路熙熙攘攘著，在夢魘國，以明瞿身生活的重瑾，無憂無慮，喜歡佩戴一副銀製麵具，內心純淨而且單純，少了那份在中原時王宮的爾虞我詐，一切又恍惚回到了在京城時，那日的街上，他也是這樣，扯著她的衣袖，滿懷興致的講著京城的變化，哪的烤紅薯烤的最好，最後搬走了，又搬到了哪。

    夜晚雖暗，但街上燈火通明，盞盞紅燈通通亮起，接下來的七日，除了明瞿被他母後叫走的日子，荊邪幾乎都在陪他瘋，一起在集市上奔跑，一起將一條街上的吃都買個遍，堆成一堆，分成兩撥，看誰吃的快。

    明瞿喜歡寫字，尤其是佛經，他寫的最多，在最後一的時候，白日夢妖都喜睡覺，明瞿在五更，即將明，即將要分開時，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你不會想我死吧？”

    荊邪心中一震，臉色被嚇的慘白，拿掉他的手，背過身去：“不會，一切命由定。如果你是想利用我，讓那個人手上偏差一招，分心一，他死了，我也會殺了你。”

    背過身，看不出表情，一字一句。每一次重瑾在她麵前示好，賣萌、耍乖，之後都會討要一點好處，第一次是問她要前朝玉璽，第二次是懷疑楚蘊是殺死他在中原時母親的凶手，這第三次，在為了求他的命。

    荊邪閉上眼，握緊拳，走了。

    明瞿站在後麵笑，單手捂著胸口，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怕她內疚，不妨就讓她覺得自己這是罪有應得，讓她稍微對自己有些恨意，也比隻是覺得對不住的好。

    夢妖沒有情感，那段拜前任魔君夙無令所賜，讓他能夠在正常的人間，能夠親自感受這世間的酸甜痛楚，在那漫長的爾虞我詐宮廷生活中，有母妃的陪伴，母妃走後，在眾叛親離，舅父的假意利用下，有這一個沒有嚴格血緣關係的女孩，願意把他當做弟弟。

    哪怕他曾心存不善，曾暗自利用她，但隻要賣個乖，正經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叫她一聲姐姐，低著頭，一副純真孩子的模樣，不管自己有多嚴重的錯誤，隻要承認了，回頭她還是會護著他。

    就像與中原的一個人爭王位時，姐夫問她幫誰，她，反正下誰當君王都可以，她當然要護短了。還記得在京城最初相見時，他茗貴妃便是他母親，她笑得傻傻的看著他：“那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的。”

    明瞿捂著胸口，突然莫名的痛，矮下身去，身後慌忙跑過來幾個隱衛，扶著他回去。

    荊邪總是沒有回頭，有時也在想，她是不是太寵壞這個孩子了，師父以前總是自己目光狠戾起來的時候下手比誰都快，卻就是心太軟。

    用磨尖了銅錢當暗器，而不是真正的刀子，用沉香當做迷倒人的東西，而不是用毒。外出出去教訓人，也隻是一招下去給人一個下馬威，然後就放走了。

    一路往客棧走去，師父亦過，給敵人機會便是給自己絕路，可是她從來不去想這些，大師兄死的時候，她表麵上沒有跟楚蘊抱怨過什，隻是自己難過，可是在暗地，卻是咒罵了他無數遍，恨透了自己為什會與他有婚約，為什自己要跟著她，要拋棄師父還有那些師兄。

    恨他為什不手下留情，放大師兄一條生路，把他重傷也是好的。

    過往的種種，一路走，走回客棧，躲在他們的那個房間，坐在書案旁擺弄著還沒發出去的那幾份請帖。一份是給師父的，一份是給中央帝尚在曆劫中的獨子倉央措，還有一邀請人上寫著上仙莛楠，卻是那份請帖被折了一個角，似乎是不準備送出。那莛楠現在已經成了魔，而邀請人上麵，楚蘊卻還是寫著：上仙莛楠。

    荊邪趴在那書案上擺弄著，七日，之前從九鳳山回來時，他還有十四日大婚，前七日，她待在夢魘國王宮等待明瞿蘇醒，後七日，他與前任魔君夙無令大戰，而今十四已到，他，也該回來了吧？

    仙界，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人，羽衣翻飛的仙童端著大紅的嫁衣、胭脂首飾，敲門進來，問她準備好了沒。

    巳時，師父從外麵敲門進來，她想把給師父的那份請帖送過去，卻是見師父推門而入的時候，滿身的血，夾雜著塵土，就如同剛惡鬥過的樣子。

    白虎司奔跑著從師父身後衝出來，未等師父下一句話，將一個盒子遞給她，白虎司-監兵：“此戰已過，楚蘊臨走交待，讓你把窮奇貓送還給地藏王菩薩。至於鳳翔，已經在大戰中戰死了。”

    荊邪接過那個盒子，慢慢打開一個縫，窮奇已經安睡，卷縮著貓身，呼呼大睡，似乎是很疲憊，在頭頂的毛，以及耳朵處，還有些已經幹掉卻沒有來得及處理的血跡。

    她很害怕，也不敢問楚蘊現在的情況，關於以前的記憶突然像崩潰了的泉水一樣，一霎那全部浮現，一瞬間似乎也都已經全部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