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報(上)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筱媟 本章: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報(上)

    是誰說的,一個人永遠不可能知道,另一個人真實的感受?

    蘇格被一群人推著走進臥室,蘇伯伯在他進門的前一刻咽了氣,他站在床前,抱著哭暈過去的蘇阿姨,直直的站著,既沒有撲上去,也沒有跪下來,身形清冷的像是一個外人,我在門外,看著他的背影,就在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心像被幾千根針紮一樣的痛楚,那種明明覺得自己不在乎,卻還是在事實到來的那一刻,無法控製情感波動的無力感,人的神經和血脈,感知到大腦和心髒的波動,讓人變的無比脆弱。

    他說,他終於知道奶奶去世的時候,我有多難過,那一瞬間,我腦中有一根線,時而緊繃時而鬆弛,十四歲那年那種失去全世界的感覺似乎已經被現在的安穩衝淡,他驟然提起,我又想起安樂巷後山那個冬天的下午,電光火石的一瞬,他拉住我,站在逆光的門口,說他在那,所以我不用害怕。

    那年我隻有十四歲,安樂巷是我的整個世界,而他如今已近不惑,閱曆豐富,生活充滿希望;我和奶奶相依為命,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但他和蘇伯伯感情疏遠。如果這樣比較,麵對親人去世帶給人的心理衝擊,十四歲的我經曆的難過和打擊遠大於如今的他。

    但難過本身並沒有比較級,不會因為他經曆的年紀比我大,或者失去的人沒有那強的情感連接,他的難過就比我少,不存在兩種完全一樣的情緒,但這種差別並不以多少高下的而區分,隻是不同而已。所以此時,盡管他失去的是他心的一根刺,他難過的程度也不曾減少半分。

    難過也不是一時的感受,它是一顆種子,時日過去,它可能逐漸成長,在某一刻達到頂點,又逐漸衰敗,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消解,在與家人和解之前,這種難過一直淺淺的埋在我的心。

    想到這兒,我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中間扶手上的左手,就像曾經的他對十四歲的我那樣:“蘇格,我們是親人,我會陪著你。”

    他會有多難過、會難過多久,我無從知曉,唯一知道的是,這個時候,我必須站在他身後,在他需要時,陪在他身邊。

    此刻客廳人很多,安樂巷的老鄰居來了不少,開雜貨店的劉姨,頭發白了,精神卻很好,利利索索收拾著客廳;開裁縫鋪的鄭叔叔,寫得一手好字,正在整理籌辦喪禮的名單;開花圈店的馮爺爺已經過世,他的二兒子繼承了店,此刻正拿著電話聯係殯儀館和公墓,蘇家並沒有親近的親戚在這,事情幾乎都是靠鄰居們操持。

    安樂巷的鄰居們雖然已經拆遷分開多年,過去也多少對蘇家的事情指指點點過,但婚喪嫁娶這些事上,還保留著傳統的習俗,能搭把手的絕對不會退後,更不會推辭,因此,蘇伯伯的消息一傳出去,許多老鄰居就聚了過來,輕車熟路分擔了準備葬禮的工作。這樣,蘇阿姨才能安心的陪著蘇伯伯等蘇格回家。

    剛剛在樓下,我們並沒有立刻上來,而是握著手,在車坐了一會兒才下車往他家走,也許就是那幾分鍾,錯過了蘇伯伯的最後一麵。

    我們都不知道,蘇伯伯思緒潰散、靈魂飄逸時,執著不肯放棄的究竟是什,是單純想活下去的欲望,還是真的就在等他唯一的兒子,幾十年完全沒有見過麵的兒子。

    血緣本身是一種連接,但缺少了相處、少了感情,這種連接就很脆弱,就像有些關係,一旦沒了維係,就斷的徹底。

    蘇格大概是沒辦法想象,彌留之際的蘇伯伯會對他說什,說對不起、說照顧好蘇阿姨、說要結婚生子,說所有父親臨終時會對兒子說的話,可偏偏,他們不是這樣的父子關係,蘇格也可以在進門的那一刻下跪嚎哭,做出旁人樂見的孝子模樣,但他無法與那樣的自己達成和解,死亡可以帶走生命,卻無法帶走感情,不論是愛還是怨亦或是恨。

    眾目睽睽之下,我隻能站在客廳的角落,看著蘇格硬挺的脊背,默默祈禱,希望我感受到他的悲傷,可以或多或少,幫他分擔一些痛苦。

    此時已經是深夜11點,殯儀館的車已經等在樓下,蘇阿姨暈了過去,媽媽她們將她扶到旁邊的臥室躺下,蘇格和另一批人送蘇伯伯去殯儀館。

    蘇格從進門起就沒怎說話,聽著各色人的安排,像是一直聽話的木偶,但因為蘇格常年不在家,也沒有這類事務的經驗,又驟逢變故,沒有人會因此怪罪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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