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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 譚蒔心中像是被一根細細的羽毛一遍遍的刷過。
是一抹求而不得的癢意。
譚蒔一時失語。
氣氛突然沉默下來。譚蒔揉了揉額頭, 道:“我知道了。”
就隻是一句, 我知道了嗎這樣嗎?褚衍有些不服氣,秀麗的眉頭打結,隻是麵對譚蒔, 他卻也無法如何指責。比起他,譚蒔成名多年, 在皇位上坐的時間比他年紀都更長。何況譚蒔還是周慕思慕的人,從哪方麵來看, 譚蒔都是他的長輩。
明明知道這件事情輪不到他來管,但是他卻無端的置氣, 內心難受的緊。
他連皇後都還沒有,更無心愛之人,本應該無從評判,卻又覺得,他們不應該鬧到這樣的境地。
他們之間就無法達到一個平衡嗎?
譚蒔本不想太理會褚衍, 畢竟這種事情並不歡迎他人的幹涉。
褚衍的眉眼中還有幾分稚嫩,譚蒔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 變成了:“你還小,還不懂。”
“……我不小了。”褚衍眉頭一擰,深深的看著譚蒔,氣勢一點都不輸人。雖然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卻也是一個常年被當太子培養,如今已經是帝王的男人。
譚蒔沒有繼續和褚衍爭辯這個問題。他道:“我們的事情, 他親口對你說的?”
“不是。”褚衍立刻否定,不想讓譚蒔再誤會周慕,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周丞相極擅丹青……他把你的一顰一笑都畫在了紙上,他還畫出了你們之間的往昔回憶……平時周丞相是不準我進他那間書房的,我會看見……我不是故意偷看,這隻是一場意外!”
“我見到你第一眼就感覺,你仿佛是從畫走了出來。”
“你和周丞相畫中的模樣一模一樣。”沒有看著人,卻能把人畫到一模一樣的程度,這說明這個作畫的人是真的把那個人放在了心,刻在了靈魂。
“真的,一模一樣,像是將你的靈魂都畫出來了,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那個畫中人。”
褚衍看著譚蒔,認真的道:“周丞相他很喜歡你。”
“嗯,我知道了。”譚蒔聽完點了點頭。
麵對褚衍眼巴巴的,帶著幾絲期盼的眼神,譚蒔卻隻是道:“你想要的不過就是想讓我把周慕帶回來,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不可能的。”
說完,譚蒔再沒有給褚衍說話的機會,起身施施然的離開了。
褚衍也走了,離開了夏朝。
褚衍對譚蒔很失望。
在他還是少年時,夏朝還是最強的國,名滿天下的周丞相以智謀和美貌出名,智謀暫且不說,先說容貌一說,若是隻是長得好,那也沒有什值得誇耀的,可是若是扯上了一個‘第一’這個名頭,那一切都變得不一般了。
不知道多少人為周丞相做了詩和詞,曲和樂,漸漸地,周丞相的形象更加的深入人心,引來多少人對周丞相的向往。
而夏朝的國主,蕭錦辰也同樣是威名赫赫,從一個無依無靠最無繼位可能的皇子變成了一個傀儡皇帝,再從一個傀儡皇帝變成了一個真正手掌大權的皇帝,其過程之艱難,其人之堅毅,也是一直被人津津樂道。
當時,蕭錦辰唯一的,很明顯的弱點就是周慕,據說最初的時候求而不得,之後卻修成了正果。隻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兩人的反目,再到了後來的生死之斷。
褚衍看了那圖紙知道了一些以往想不通的東西,但是他依舊覺得蕭錦辰做的不對。
譚蒔未免太過狠心了一點。
周丞相這做也是身不由己,真要說起來,蕭家欠周丞相太多太多了,周丞相做的最過的一件不過就是給蕭錦辰下了藥。
若是周丞相沒有喜歡上蕭錦辰,那周丞相還會輸嗎?
不過這個答案已經無解了,周丞相輸了,輸在了他舍不得對蕭錦辰下狠手上麵。
無論做什,周丞相都沒有傷害蕭錦辰。
蕭錦辰卻恨不得周丞相去死。
到底誰更狠心一點?
褚衍走了,趙子煬幾日後也對譚蒔告辭,他還帶走了趙左黎。
他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對譚蒔道:“人的一輩子那短,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不要做讓自己痛苦的事情,不要傷害自己的心,更不要辜負一個愛你的人。能放下的就放下,你還有幾年可活的呢?活著不快活,死了就什都沒有了。”
趙子煬看起來很幸福,在這個時候,那份幸福感已經不再隱藏了,整個人都是神采飛揚的,整日心情都很好的樣子。
也是,雖然趙左黎現在還是記不起趙子煬,卻重新喜歡上了趙子煬。趙子煬起初是有些遺憾的,但是後來想明白,將那一段不高興的回憶遺忘,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什樣的趙左黎,他確定都是那個讓自己放不開的人,那就夠了。
如果往事已經破碎,不如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明明當初認為的一切一切,在見到趙左黎的時候,他都忘了,忘了種種矛盾,愧疚,愛恨,隻是滿心滿眼都是這個人,絕對絕對不會再次去放開!
譚蒔的身體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趙左黎也給他留下了一些配好了的藥,隻要每日拿去煎了喝就好,若是喝沒了,他再讓人帶一些過來便好。還有一些忌口的東西等等,這些都寫在了紙上。
交代完這些,趙子煬和趙左黎兩人匆匆的離開了,一起回到了青霄國。
————
時間是最無情的東西,它不僅把青春帶走了,還把原本在的人給帶走了。
當初趙子煬趙左黎等人在的時候他偶爾會覺得麻煩,鬧騰,可是人都走幹淨了之後,他卻感覺很寂寞。
是的,寂寞。大概帝王都有一顆寂寞的心,但是他清楚自己寂寞的到底是什。
十年悄悄的走過,趙子煬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時常來夏朝了。
因為人已經在身邊,所以就不需要靠著回憶來緬懷了。
在最初的時候,趙子煬還會隔個一年兩年的來看望譚蒔,到了後麵,他們收養了孩子之後就漸漸的不來了。
就算是朋友,但是他們能陪伴一輩子的,隻有自己的枕邊的,最愛的人而已。
這十年來,譚蒔始終沒有立後,後宮也始終空著。
許多人都以為這是譚蒔忘不了周慕或者是忘不了趙子煬,褚衍知道趙子煬和譚蒔之間沒什,便覺得譚蒔或許是忘不了周慕,但是譚蒔卻始終沒有要召回周慕的意思。
譚蒔的寢宮中,譚蒔慵懶的眯著眼睛,任由葉青為自己綰發。
“嗯……嗯?”頭發吃痛,譚蒔痛哼了一聲。
“皇上,臣給你拔了一根白發。”葉青笑著把那根長發放到了譚蒔的眼前。
譚蒔瞅了一眼自己的白發,忽的怔楞了一下。
白發?
“葉青,朕老了?”
不等葉青回答,譚蒔看向鏡子的自己,一張保養得很好的臉似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看著也不過就是自己二十多歲時的模樣,但是有了這根白頭發,先入為主讓他覺得自己看著已經老態龍鍾了。
葉青看著譚蒔一副受打擊太深的模樣,有些心酸,又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來:“臣當皇上無堅不摧,什都不怕呢。不成想,一根白頭發就把你嚇成這般模樣。”
作為在譚蒔身邊待了十多年,又一直很受寵的老人,別人如何如何怕譚蒔,他的心態卻越來越平穩。這人是君,他得尊著敬著畏著,但是君也是人,會寂寞,會希望能有知冷知熱的人陪著,葉青便是一直以這一個角色待在譚蒔的身邊。
這些年過去,他從一個小小的獄卒變成了譚蒔跟前的第一紅人。
他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也自認沒有治世的大才,便一直安心的伺候著皇上。若是能將皇上伺候好,那也是對江山社稷有利的福旨。而除了最初那次,譚蒔再沒有要將他收做男寵的意思,漸漸地他就想明白了,也把心態放正,安心的留在了譚蒔的身邊。
譚蒔對葉青的確是十分喜愛的,雖然不是什決定聰明,也不是有著大才幹大野心的人,卻十分的貼心,守本分,心思細膩,自然有著自己獨有的優點。
他見葉笑他他也不生氣,隻是不免有些為這根白發感到鬱卒。
忍不住再問了一遍:“葉青,朕老了嗎?”
葉青道;“皇上希望臣說真心話,還是哄你的話?”
譚蒔眼尾掃了葉青一眼:“自然是真話。”
“真話便是……皇上不顯老。”葉青在譚蒔緊緊地盯視中笑道。
不顯老,卻真的老了。三十九歲的譚蒔有些責怪時光的無情。
當天譚蒔任性的沒有去上朝,夏朝如今被譚蒔治理的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連跟著一些前朝留下的壞習氣也少了很多,如今大都是在按著譚蒔定下的方向前進著,為著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政治體係成熟穩定,譚蒔偶爾不去上朝也並不會造成什大問題,他讓大臣們都習慣了他的節奏,每周都有兩天的假期。
綰好發後,譚蒔卻哪兒也不想去,今日是他休沐的日子,他百無聊賴的在寢殿坐了坐,然後又去了禦書房。
鋪開白紙,他親自磨墨,好一會兒後,他拿著毛筆蘸入墨中,吸飽了墨汁才拿了起來,卻遲遲無法落筆。
許久,他在紙上落下了第一筆,卻不是寫字,而是畫了一副肖像畫。
身體,衣服,頭發……連頭發上玉冠上的花紋都畫得清清楚楚,五官卻一筆都沒有畫。
因為,他忘了……忘了某個一直藏在心的人的模樣。
時間可真是一種無情的東西。
譚蒔在空白處題道:老去光陰速可驚。鬢華雖改心無改,試把金觥,舊曲重聽,猶似當年醉聲。
寫完後他將筆隨意放下,看也不看那副方才畫就的畫。
走出禦書房,伺候的太監剛走過來,譚蒔就揮了揮手:“別跟來。”
譚蒔圍著皇宮走了一圈,都是熟悉的景色,十多年了,這皇宮再大再美,對他也沒有了什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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