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落定,休息室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
傅靖笙抹了下濕潤的眼角,再看過去時,沙發上的女人緊緊握著秀拳,指甲扣進了掌心。
再往上,是一張不停往下淌著淚水的臉。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眼淚從晶亮明澈的眸子滾落,悄無聲息,卻比嚎啕大哭的樣子更加讓人感到一股寒徹心扉的痛苦。
傅靖笙無法想象那種感覺,或者說,她本以為,那該是喜悅的。
她同樣也無法想象陸仰止隱忍至今,那是一種多深多偏執的感情,無需宣之於口,卻深入骨髓。
“所以說,我表妹一直以為她的孩子沒了,是以為她先入為主地認為你們要為她做引產手術,並且後來意識不清醒,難產血崩,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她問完,醫生輕輕點了下頭,眼神很複雜,“我們當初也是臨危受命。”
那本來就是一台引產手術。
都是為了保全她性命,才臨時更改了對策。
畢竟誰也沒想到,她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大出血,那時候如果再往她孱弱的身體注射死胎的藥物,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
唐言蹊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一直到傅靖笙走到她麵前把她抱住,她才埋頭,哭到嘶啞。
傅靖笙亦是悲慟,低聲道:“言言,孩子沒死,不哭了,嗯?”
唐言蹊收攏手指,將對方的衣角攥得死死。
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動作,傅靖笙隻好抽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別哭了,聽話。一會兒眼睛都腫了,很醜。”
唐言蹊吸了口氣,看向方醫生,啞著嗓音開口:“我女兒呢。”
方醫生搖頭,“不知道,當年……是陸總的大姐把她從保溫箱帶走的,聽說好像是直接帶出國了……”
“出國”兩個字讓唐言蹊的心髒驀地震了震,整個人的靈魂都快疼得出竅了。
心頭的血管仿佛一絲一絲絞住,又一寸一寸斷裂。
“相思。”她喃喃念出這兩個字,而後“謔”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是相思!”
說著,突然心底生出一股絕望,淚水崩塌,哭著喊出來:“相思是我女兒,是我女兒啊!”
怪不得她見她第一麵心會莫名悸動。
怪不得一向貪生怕死的她舍得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豁出性命。
怪不得那位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學不會優雅的禮儀,卻整日蠻橫無理、橫衝直撞。
她與她的關係不是神交已久的老師和學生,而是血脈相連的母女啊!
她見過她那多次,閉上眼睛猶能回憶起女孩子談起自己沒有媽媽時那滿臉落寞的神情。
唐言蹊覺得自己心都要被碾碎了。
媽媽就在這,媽媽就站在你眼前。
相思……
她按住自己脹痛的心口,險些喘不過氣。
她錯過了相思從小到大最寶貴的五年。
她錯過了女兒咿呀學語和蹣跚學步的歲月。
她甚至沒有在她身邊教過她如何開口叫一聲媽媽。
這一切,都是因為陸仰止!
可,唐言蹊悲哀的發現,對那個男人,她連恨,都似乎沒有立場。
傅靖笙不知道她口中的相思是誰,隻扶住她,試探著問:“你見過你女兒了?”
唐言蹊臉色發白,無力地點了點頭。
傅靖笙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拍了拍她的後背,突然又想起另一事來,看向方醫生,“當年的dna檢驗是怎回事?”
唐言蹊身體一僵,亦是抬頭看去。
“是不是你們搞的鬼?”傅靖笙柳眉倒豎,威儀凜然,“還是有人指使你們這做的?”
方醫生被她眼迸射出來的狠勁兒嚇了一跳,慌忙搖頭,“這怎可能呢!醫院當時又不知道情況,我們真的是嚴格按照流程用最先進的設備做的親子鑒定和親緣鑒定,帶來的父體樣本確實和陸女士是姐弟關係,但是與新生兒沒有父女關係。”
唐言蹊倒吸了一口氣,兩條腿都軟了下去。
傅靖笙眼疾手快地將她攙起來,“言言,這是怎回事?你沒有和陸仰止以外的其他人……”
唐言蹊頭痛欲裂,按住腦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傅靖笙瞠目結舌,“你不知道?!”
什叫不知道?
唐言蹊卻不再說話了。
她心亂成一團,怎理都理不順暢。
那天晚上,她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
她隻記得她被人下了藥,渾身燥熱難耐。
再醒來時,滿床淩亂肆意的痕跡。
卻沒有人在床邊。
而她印象中的最後一張臉……
是墨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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