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二半夜地下樓去續房的舉動把前台小姐嚇得不輕，她試圖跟我解釋：“柯小姐，其實不需要這急的。你這是要出去嗎？”

    我搖頭，甚至不自覺特別官方地衝她微微一笑：“沒有沒有，我就是睡不著，想找點事做。”

    我看到對方已經完全啞然。

    這對話沒法繼續進行下去，也隻能換個方式消磨時間了。我聳聳肩去搭乘電梯，突發奇想，如果我就這樣從一樓到六樓，把每層樓的按鈕都摁下，反複幾次也不算快捷。可仔細一想還是覺得不妥了，我半夜下樓來已經夠引人注意了，再玩個這什無聊遊戲保全就要跟我談談了。不過這樣倒不會無聊。我終究還是沒有實施，我覺得我怎也還得再這多呆幾天才行。

    大概這是柯小柔有史以來在大年三十這天起床最晚的一次，醒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一點。手機果然是來自各方的祝福短信，我瀏覽一圈，沒一個想回的，又繼續躺回被窩閉目養神。我開始回憶在過去二十三年的這個時候我都做了些什。年三十曆來是媽媽與眾好友約定聚會的日子，近幾年開始這天一大早我會去把各位阿姨接到家來，媽跟她們聊天說地，每年的話題其實都大同小異但仍舊不亦樂乎。中午我再分批把她們送到預先訂好的餐廳，我是不跟她們一起吃飯的，我把她們安頓好就回家吃爸包的餃子，等到媽打電話回來又驅車出去接接送送，還經常堵車堵到我想吐。那這樣算起來，大年三十的下午一點我應該是正吃著餃子或者剛吃完趟沙發上做待命司機吧。而現在，我一個人呆在陌生的城市，把自己鎖在陌生的賓館，以前那不情願的事已經成了既不可望又不可及的願景。

    ……

    在c市的柯媽媽取消了今年姐妹們的聚會，就算柯爸爸再怎嘴硬說就當柯小柔從沒有存在過也必須承認，子女和父母的關係類似於一種宗法同體的體係，父母子女之間有製衡，但更多的是全麵滲透和控製，所以當有一天這種關係模式要推翻，生活也會遭受一種脆性瓦解，很多事情沒法抽離出來，隻得推翻了再重來。

    柯爸爸端出水餃來，招呼自己的妻子過去飯廳吃飯。

    柯媽媽歎氣，“也不知道小柔現在在哪兒，這年要怎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