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信和燕不離不同,地牢上下無人敢苛待宗主的夫人,但並不代表他也有一樣的夥食待遇。
每日三餐合一,都是雷打不動的一碗白粥。清澈見底、半生不熟。花無信不用數都知道,麵統共就十八粒米,能喝著條米蟲就算開葷。
所以他早就餓得把墊胸的饅頭吃光了。
當然,如果早知道某人的反應這大,他一定會說得委婉些。
比如冬季幹燥,胸部縮水什的......
陰暗昏茫的鐵牢,花無信歪在草垛,伸出中指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揉了揉。又揉了揉。
滿身的傷痛才剛緩過來,他的腦仁子又開始疼了。
林子禦蹲在牆角,留給對方一個委屈的背影。他已經淒淒切切的畫了半個時辰的圈圈和叉叉,依然沒能接受花姑娘變花少爺的悲慘現實。
“怎會是男人呢?我真的眼瘸到雌雄不辨了嗎?”某人有點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不是你的錯,隻怪哥演技太好。”花無信安慰道。
林子禦擦著淚扭過頭來:“花...兄弟,你家還有姊妹嗎?”
“你想幹嘛?”
“實不相瞞,我早在冰心閣便...傾心於你,隻是未料到閣下是男人。既然此生注定無緣,不如娶一個像你的女人,聊作慰藉。”
“嘖,我還真沒有姊妹。”花無信撐著下巴道,“不過你可以再等個十八年。”
“你、你不會是想自盡了托生個女人吧?”
“呸!老子是說等我生個閨女嫁給你。怎樣,老丈人我夠仗義吧?”
“......”林子禦真的絕望了,他繼續轉過身麵壁,“這一定是幻覺,花姑娘你快回來,讓我從噩夢中醒過來......”
花無信一縷一縷往下薅著頭發:“媽的,老子真是純爺們!不信我脫給你看。”
“別、別脫!”對方捂著眼尖叫道。
海上飛正在給牢頭兒普及毆打犯人的正確方式,突然聽到牢內一聲慘叫,以為又出了什亂子,急急忙忙趕過去......一眼就看見某奸夫正寬衣解帶的走近角落羸弱的大夫。
“大膽!你幹什呢?!”
花無信被身後人一腳撂倒,頓時眼冒金星,差點磕掉門牙。他嘶著氣道:“我啥也沒幹,就脫個衣服證明一下老子是男人......”
“靠,還他媽是個暴露狂,宗主不把你閹一百遍才怪!”
“你當拔墳頭草呢?還春風吹又生啊。”
海上飛最怕別人提墳頭草,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林子禦身前道:“林大夫沒事吧?這人有點瘋......”
林子禦站起來擺擺手:“無妨、無妨。我再給他針灸幾回,腦子和性別應該就正常了。”
花無信:“......”
海上飛撇撇嘴道:“他還有治嗎?治好了也是浪費,早晚讓宗主剁成菜肥。”
“我是醫者,不能眼看著病人不管,再說夫人那也需時常換藥,一並料理了便是......”
“料...”海上飛幹咳一聲,“林大夫果然妙手仁心,本座佩服。”
“不敢、不敢。”
“那就以後就多多有勞林大夫了。”
“客氣、客氣。”
“您一般診金收多少?”
“不收、不收。”
“林大夫果然高風亮節、不染銅臭。”
“哪、哪。”
“誒呀,年紀輕輕就如此謙遜。”胖子笑眯眯道,“是這樣的,我們牢還有三個瘋子......”
林子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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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光淡,霜墜淞霧,壑林風駐問歸路。簷冰未語淚先疏,錦衣誰寄?冬也入穀,寒也入骨。
不過半月,天氣已然轉冷,碧落穀昨夜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鬼門之內,滿山皚皚、遍野蒼蒼,天地之間一片白茫。清冷而又寂寞,卻是一年當中少有的幹淨。
地牢的鐵門剛開了一道三指寬的縫隙,便有一股紮人的寒氣隨風而入。牢頭兒把脖子往棉襖領子縮了縮,側身將外麵的人讓進來。
“林大夫來了?”
“嗯,那幾位好些了吧?”林子禦拍拍肩上的雪花,跺掉靴底兒的霜渣,將身上的厚襟披風脫了下來。
“好多啦!口水不流了,鼻涕泡兒也不冒了,老捯毛兒的那個自從剃了光頭也消停了。”牢頭兒笑道,“不過那奸夫還是會時不時的咋呼兩聲,您可能要多費費心。”
林子禦點了點頭,背著家夥什兒,熟門熟路的轉去了牢房。
“小小子兒,坐門墩兒,哭哭啼啼要媳婦兒。要媳婦兒,做什?點燈,說話兒,吹燈,做伴兒......”
花無信正裝瘋賣傻的瞎嚷嚷,一見他來便立刻支楞起腦袋,兩眼發光的望過來,插根兒尾巴就是一大型哈巴狗。
林子禦無奈的笑了笑,將藥箱放在地上打開,抽出了底層的木屜,將幾個還帶著餘溫的肉包子遞給他:“慢點吃,麵有灌湯。”
某人開心的啃著薄皮大餡的包子,嘴含糊不清的道:“愛婿啊,承蒙這段時間關照,我以後肯定給你生個漂亮閨女。”
林子禦:“......”
“你心眼實,醫術好,做飯手藝也不錯,我姑娘嫁你肯定不吃虧。”
“我好......”林子禦低下頭去,“那你怎不要我?”
花無信一口噎住:“咳咳咳...那個...餡兒有點兒鹹了。”
“花花,我想明白了,我喜歡的還是你。”林子禦臉上飛起一抹羞澀的紅暈,“就算有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我也不喜歡。”
“你這是想明白了還是想變態了?”某人嚴肅的強調道,“我是男的!”
“真巧,我也是。”
“......”
花無信想拿包子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舍得。肉包子打狗可是一去不回的。
林子禦看了看他的臉色,還是鼓足了勇氣道:“花花,我知道你不喜歡男人。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夠了。”
花無信手一抖,半隻包子便掉在了地上。圓團兒的肉餡從敞口的麵皮子跳出來,彈球兒似的滾了兩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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