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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陌回房,雙膝忽然失了力氣,軟得不可思議,他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壁走到床邊,顫抖地撐著床板下坐,卻一下子坐偏,跌倒在地上。
冰涼的地板傳來刺骨冷意,冷得他血液都被凝固住了。
一千萬,一千萬,那是比他工資還高兩千倍的巨額欠款!怎還,他拿什來還!
他沒有名氣,沒有案源,現在還陷入被投訴的糾紛,他哪來一千萬?赤紅色的七位數深深地刻在腦,時刻提醒他,時陌,你一家欠了一千萬,你要拿命來償!
天徹底崩塌,巨大的碎片向他砸去,將他死死地、死死地壓在地上,爛在土。
他無神地枕著床板,黑了一截的白熾燈管行將腐朽,他一直舍不得換,就為了用盡燈管的最後一點價值,省下一筆饅頭費。即便燈光暗淡,打下的光線仍刺眼難受,但他感到無比快樂,因為這樣閉上眼時,隻能看到彩色的光暈,看不到赤色的欠款。
他用這種方式麻醉自己,呆坐了一夜。天亮了,麻醉藥失了功效,殘忍的現實向他伸出冰冷的魔手。
冷風從緊閉的窗外鑽進來,他竟然不覺得冷,因為沒有什比他的心更冷。
他顫抖著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他倒背如流的號碼,半晌,對麵傳來對方未睡醒的嘶啞聲:“嗯?”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手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丟開最後一點尊嚴,顫抖地哀求:“謝錦程,請借我一千萬,利息你定,我會盡快還你。”那些人凶神惡煞,他不想夜長夢多,隻想盡快還錢,換個地方住,讓父親遠離這種環境。
電話那頭僅僅沉默了一秒,就有了回音:“好。一會短信發我銀.行.卡號。”沒有猶豫,沒有疑問,謝錦程安安靜靜地給了時陌最安定的答複。
“謝謝、謝謝……”時陌如釋重負地一笑,然後埋首在枕頭,抓著被角,痛苦地咬緊牙關。
借了這筆錢,他的麵子與尊嚴都化為齏粉,他的貧困與落魄將被殘忍地暴露,他將一輩子背上還債的枷鎖,被禁錮在金錢的囚牢。
他與謝錦程,也將從平等的朋友變為不對等的債務人與債權人關係,然後,緊密牽連在一起……
他將一千萬的賭債還清了,撕毀了父親的欠條,並警告那些人不得再來糾纏,不然他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之後,他聯係謝錦程吃晚飯,狠狠心,訂了一家中等消費水平的餐廳,衣著得體地接見他的恩人。
謝錦程見到時陌時,差點認不出他,麵容憔悴、無精打采,似乎一夜之間經曆了大喜大悲,變得格外滄桑。
對他人不愉快的遭遇不聞不問,一向是謝錦程秉承的觀念,他給出神的時陌倒了杯茶:“你嘴巴幹裂了,喝點茶。”
時陌一愣,抿抿唇,確實幹裂得連皮都掀起來了,喉嚨都抗議地冒了煙。他受到打擊後,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狀態,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也沒注意自己的身體問題。
“謝謝。”時陌無神地喝下馥鬱的香茶,好像失了味覺,完全喝不出味道。
“點菜吧。”謝錦程打開菜單,推到他麵前,“點你最喜歡吃的。”
菜單上78元的標價觸目驚心,時陌深吸口氣,將菜單推了回去:“你點吧。”
沒有人能在借了一筆還不起的巨款後,還能淡然自若地請人吃一餐中等消費水平的飯,謝錦程闔上菜單,叫來服務員支付了茶位費後,拉著時陌走了。
坐上瑪莎拉蒂的副駕,時陌才回了魂,吃驚地道:“你要去哪,不吃飯了嗎?”
“吃粉。”謝錦程啟動車子,踩下油門,帶著目瞪口呆的時陌到了一條熱鬧的小路,停好車,拉他走進一家人很多的粉店。
“一碗三兩牛肉粉,加青菜和牛雜,一碗三兩豬肉粉。”謝錦程接過收銀員遞來的單,示意時陌付錢。
時陌被謝錦程的雷厲風行唬得一愣,半晌才回了神,從錢包夾縫掏出一張剛取的一百元。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按照謝錦程的消費水平,加了那多菜,少說要二十來塊一碗吧,那付個一百元正好,又有麵子又不尷尬。
“不用那多。”謝錦程按住他的手,順手從他錢包掏出十元遞給收銀員。
“這便宜?”時陌驚道,“你還加了那多菜。”
“這家就是便宜又好吃才出名。”謝錦程將單子遞給櫥窗,領了粉後一看,位置都坐滿了,上樓也是滿座,隻能坐外麵用小板凳當桌子的小位置。
他把兩碗粉放到兩張小板凳上,把板凳並排而靠,再貼心地拿來兩張矮得不像樣的凳子,拉時陌坐下,遞給他筷子:“快吃吧,等會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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