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看了過去。

    少女正坐在牆頭俏皮地盯著他。

    陽光從牆上灑過，照在少女白皙的皮膚上。少女約莫二八年華，一身素色俠客裝扮，烏黑的頭發紮成高挑的馬尾，隨著兩條修長腿一前一後的擺動而微微搖晃著。

    少女臉上青澀未退，雖是瓊鼻嘴，五官溫婉，眉眼間卻出奇地有一股英氣，此刻又是這般俏皮的表情，怕是佛祖看了也要道一句罪過了。

    玄奘眼神複雜地看著牆頭的佳人，卻不回話。

    “呀，你這人怎這樣啊？”少女手一撐牆，便跳了下來。

    引人注目的是少女背上還背著把半人高的長劍，劍體瑩白，非木非金，一眼看去，像是有一道銀光在劍身上流淌。

    玄奘收斂思緒，從青石上坐起，平靜地道“你怎來了？”

    “來看你啊。”少女拿手擦了擦青石，熟練地坐在了玄奘身旁的位置。

    “你不跟著老劍仙好好練劍，跑到這和尚廟中，也不怕老人家責罰你？”玄奘像是在責問她，臉上卻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微笑，雖是一閃而過，卻早落在少女的眼。

    少女撇了撇嘴，隨即攬起玄奘的右手，一雙大眼認真地看著他的側臉。

    她輕輕道：“三後，我就要和師傅離開江州去蓬萊了，可我不想走，和尚，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玄奘聽到少女的話，嘴角閃過一絲苦澀，正欲些什。

    少女卻直接拿手捂住了玄奘的嘴，自顧自地：“玄奘哥哥，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如果可以，我不練劍了；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如果可以，你娶我好嗎？。”

    玄奘看著少女希冀的眼神，幾乎就要答應下來。

    他閉上眼，不忍看少女的臉，淡淡道：“我注定是個塵世中的出家人，而你卻可以是禦劍飛升的女仙，我配不上你，也不無意於你，你走吧。”

    玄奘就這樣閉著眼，腦海卻閃過與少女的初見。

    那時的少女還沒有現在這般清麗動人，甚至還是枯瘦弱，滿臉汙垢，那雙大眼睛永遠都是可憐兮兮的神情，像個乞丐似的。

    事實上，那時的少女就是個乞丐，父母雙亡的她被一個善良的老太婆收養長大，老太婆死去後，她就隻能沿街乞討，可每日討來的些許吃食還被那些強壯的乞丐搶去。

    玄奘見她的時候，她正被幾個十四五少年圍在中間，手臂和腿上都遍滿淤青，卻死死抱著懷的半塊饅頭不肯撒手。

    玄奘看不下去，衝過去護住女孩。盡管他的身體裝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但畢竟隻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又怎打得過幾個十四五的少年呢？結果自然是一頓痛毆，打得玄奘臉上鮮血直流，幾個少年感覺要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便急忙轉身離去。

    女孩看著滿臉鮮血的玄奘放聲大哭，玄奘強忍著失血的眩暈感，做出個鬼臉安慰女孩，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回金山寺。玄奘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女孩便在床邊照顧了他一個月。法明長老聽了女孩的事跡後，連連歎息，便答應了玄奘的請求，將女孩留在寺中撫養，待長大後再找個好人家婚嫁。

    長老問女孩姓名，女孩卻自己沒有名字，隻知道自己姓玉，大家都叫她玉兒，長老便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木蘭，願她能如木蘭花般出身貧寒卻堅貞典雅。

    之後，女孩便在寺中安頓下來，都女大十八變，沒過幾年，玉木蘭便從女孩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初開的她吸引著寺內外無數青年的目光，但她卻始終如個跟屁蟲般跟在玄奘身後。

    陪他讀經書，陪他采草藥，陪他山水間聊發少年狂，陪他市井中佯作老夫狀。

    再後來，玄奘尋訪神仙，試圖修道，少女依舊跟在他身邊。來造化弄人，玄奘修道之路因根骨缺陷斷絕，少女卻是生的劍仙資質，陪玄奘入名山尋求仙緣時，玄奘百般努力卻不得回應，身旁的少女隻是揮了揮劍就被暗中觀察的老劍仙一眼相中，從雲頭降下，欲收少女為徒，傳承劍仙衣缽。

    少女初欲拒絕，玄奘極力勸下，才決定隨老劍仙修行劍術，隻是有個條件，修煉得在江州境內，老劍仙難得遇到這般良材璞玉，加之年事已高，也不知道下次災劫能否度過，急於將自己的衣缽傳承下去，便答應了下來。

    自玄奘在長安城中與袁姓道人一番交談後，便斷了修煉的念想，回到寺整日無所事事。而少女隨老劍仙在深山中修行劍仙法術，卻時不時地偷跑回寺見玄奘一麵。老劍仙雖有不喜，卻無可奈何，隻是連帶著看玄奘也有些不順眼。

    一連幾年，玄奘又不是傻子，少女的情意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