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殿前歡 畫中人 畫外音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貓膩 本章:第452章 殿前歡 畫中人 畫外音

    “三思什?”

    慶國皇帝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簾,最近這幾天,南方雪災之跡漸現,各路各州的奏章竟是比這滿天的雪花飄來的更多,不是伸手向朝廷要銀子,就是要征夫,要不就是叫苦連連,說來年要減賦免征。

    減便減吧,那人說的對,靠從土地刨銀子,就算刮地三尺也刮不出多少銀屑兒,銀子這種事情,還是得靠賣東西。安之在江南給朝廷掙了那多銀子,自然朝廷也就不急著各郡的那些稻杆錢了。

    隻是薛清從杭州都發來告急,難道今年連江南的雪都這大?

    皇帝皺了皺眉頭,前年秋天一場大水,不知淹死了多少自己的子民,衝毀了多少民舍良田,好不容易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朝廷緩過勁兒來,積蓄了一些氣力,哪料到又突然來了一場大雪。

    這老天爺,還真是不給自己這個天子麵子。

    不過聽說江南那個杭州會似乎提前預料到了冬天的雪災,提前做了不少準備,畢竟是民間的組織,賑起災來是要比官府的動作迅速些。每每提到此事,宮中的母親也是眉眼間帶著笑意,老人家是個慈悲人,最見不得那些民間淒慘景象,如今這杭州會怎說也是宮中貴人們湊錢弄起來的,宮的婦人們都覺得臉上有光。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來,晨丫頭弄這個事怎這上心,看來果然是在宮憋壞了,隻怕也是被她那相公給帶壞了,堂堂郡主娘娘,卻盡在這些事務上費心。

    他猛然驚醒,這才思及自己走神,可哪怕是走神所想的事兒,也和……那個年輕人有關係,於是微怔之後,又笑了起來,重複問了一遍。

    “三思什?”

    ……

    ……

    殿中跪著的是門下中書的舒大學士,這位大學士年紀已長,向來頗得陛下尊重,而且一直是以位諍臣的麵目行走於朝廷之中,所以先前議論調查欽差遇刺一事時,隻有這位大學士敢站出來,反駁陛下的意見。

    隻是大臣們都以為陛下此時心中一定震怒,所以都有些畏怯,即便是敢於直言的舒大學士,也沒有如往常那般隻是一揖為禮,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端坐於龍椅之上的陛下,竟是沒有聽清楚自己說什,竟似是走神了!

    而皇帝先前走神唇角帶著的一絲笑容,也落在了眾臣子的眼中,大臣們心中犯著嘀咕,心想陛下是想到什事竟如此高興?難道他心並不如文武百官們所猜想的那般震怒?

    不可能,大臣們在心搖著頭,誰都知道陛下最寵愛範閑這個私生子,於是在這些自以為精明已成天性的大臣心中,這抹笑容就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意味,群心顫栗。

    “請陛下三思,那城弩編號雖屬定州,隻是……這個線索未免也太過……”舒蕪思考了會兒,不知道該用什詞語,“太過明顯,總覺著應該是真正的奸人刻意栽贓,還請陛下三思,收回先前那道旨意。”

    皇帝笑了笑,這才明白舒蕪驚懼的是什,揮揮手說道:“起來回話,這大年紀的人了,不要動不動就學人跪著進諫。”

    這話顯得很溫和,而皇帝的溫和卻透露著一股自信與穩定,似乎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眾大臣先前還在擔心陛下對於朝廷的控製,此時看著這一幕,卻忍不住咋舌自責,以想自己怎可以這糊塗,龍椅上這位是誰?可是慶國開國以為最強悍的一位君主。

    “朕讓葉重回京,當然不是述職這般簡單。”皇帝微笑著輕輕捋了捋頜下的短須,說道:“既然欽差遇刺一事牽連到他,他當然要解釋一下,葉家世代為國駐守邊疆,功在天下,朕當然不會心疑,隻是此事總要有個決斷,總要說清楚。”

    舒蕪抹抹額上的汗,有些困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在胡大學士的攙扶下歸入列中,他起先聽著陛下下詔令葉重返京,本以為陛下震怒之下,準備直接將葉重索拿入獄,替自己的私生子討公道,所以惶恐之餘才出列進諫,此時聽著不是這回事,才覺心安。

    他雖是文臣,但在朝中已久,當然明白軍隊對於一個建國不足百年的國家來講,意味著什,所以他很害怕陛下因為山穀狙殺之事,大肆辱擾軍隊,從而動搖朝廷的根基。

    舒大學士一心為了慶國,所以他舒了心,而皇帝的這番話落在別的大臣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足堪咂摸。

    “陛下為什突然對葉家如此溫柔了?”

    正因為在過去的兩年,陛下對葉家太不溫柔,所以今時今日,陛下忽而溫柔,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轉不過彎來。

    但所謂帝王之威,思想工作方麵,臣子們轉不過彎來也必須要轉,所以俱伏於地下,大讚陛下聖明,寬厚雲雲。

    ……

    ……

    皇帝其實並沒有想那多事兒,他也沒有如臣子們想像中的那般憤怒,身為君王,保持必要的神秘感以及亙古不為的平靜,以顯示自己的不動如山、天下盡在朕手中……更何況範閑並沒有死。

    範閑如果在山穀被殺死了,對於慶國皇帝來說,這就是一個刑事案件。

    範閑既然沒有被殺死,刑事案件就變成了政治事件。

    但凡偉大或者昏庸的政治家,在處理政治事件時,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不著急。前者不急是因為胸有成竹,後者不著急,是棘手不知如何下手。

    皇帝自然是前者,隻不過他多了一個身份,所以對於範閑的遇刺依然有止不住的憤怒,身為一個父親,他最想做的,當然是把範閑接到宮來看看他的傷勢如何,隻是這次不是懸空廟的刺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把範閑接入宮中。

    隻是後來聽到回報,範閑在府養傷沒有多久便出城去了陳園,皇帝便知道範閑的傷勢並無大礙,將心放了下來。

    是的,請不要忘記,就算大慶朝的皇帝陛下是天下最冷淡無情的人,再如何王八,也是王八蛋的爸爸。

    ……

    ……

    正如陳萍萍與範閑拚命猜測,拚命試探的那樣,這位陛下始終擁有著世人難以企及的自信,以及這十幾年來遮掩在平淡麵容下的雄心。

    對於軍方的這次狙殺行動,皇帝自然也有些震驚,而且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全知全能地查到是誰家動的手,隻是有一個隱約的猜測,但他並不如何擔心。

    恰恰相反,他很歡迎有人開始正麵挑戰自己的權威,並且極巧妙地將這個局勢導引到他所需要的方向當中。

    自己國度的一切,早已引不起他的興趣,將這大慶國的疆土統治的再如何穩定,對於渴望在青史留名,而且是最墨跡淋漓的名字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一絲意義。

    他等著那一天,無比渴望,強抑激動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稟告陛下。”一位公公跪在禦書房門檻之外,對著榻上那個穿著大錦袍的天子恭恭敬敬說道:“和院對過了,小範大人回京前那些天,各府上都安靜著。”

    “嗯。”皇帝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滄州那邊的消息回來沒有?”

    公公的屁股蹶的更高了一些,柔聲說道:“燕都督離營回京,一路上都沒有異狀。”

    皇帝揮揮手,讓那太監頭子退了下去。太監頭子不敢多說,隻是扶在地上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心想還有定州方麵的消息沒有回報,陛下怎不回?難道是已經料定是……或者是準備算在葉家頭上?

    “你怎看?”皇帝隨意從榻邊拾起一卷書翻著。

    垂垂老矣的洪公公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在皇帝身邊略略躬身一禮,緩緩說道:“老奴哪能有什看法。”

    皇帝笑了起來,說道:“人人總有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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