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你好,你好……”

    “阿遠，阿遠……”

    天剛一大亮,院子一群不安分的、個頭大大小小的八哥準時的賣力叫喚了起來,而且來來回回就這兩句,對於屋兩個昨晚折騰到後半夜，現在仍然沒有什動靜的人來說,實在是夠擾人清夢,讓人上火的了。

    很快，阿啟就披著外衣,輕手輕腳的從屋出來，然後看都沒看它們一眼，徑直到廚屋拿了些糧食放進它們的食盆,便又迅速的回屋去了，就像屋有什需要小心守護的寶貝似的。

    快步回到屋之後，見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阿啟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本來還想再睡一會的，可剛才出去一趟，身上難免帶了一些寒氣，怕打擾到了睡夢中的人，便穿戴整齊的到廚屋準備吃的去了。

    見到仍在院子搶食的八哥，他先是替它們添了一些糧食，然後心情頗好的旁觀了一會。從他們在一起到現在，已經十年了，而你好的這些後代，則成了這段時間，以及他們之間的感情的最好見證，也多虧了它們，院子才不至於太過冷清。想到這，他不由默默的歎了口氣，有所得便有所失，這是他們都明白的，可仍然無法阻止那人的煩惱，無奈的他隻能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心意，順便還能讓那人睡個踏實好覺。抬頭看了看天，是個好天氣，但願一切都會過去吧。

    等徐淩遠走出屋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見屋屋外都沒有阿啟的影子，而鍋的飯還是熱乎乎的，估摸著阿啟也沒走多長時間，大概是去醫館了。隻是令他不解的是，為什大中午的，阿啟卻做了一鍋粥，而不是直接做午飯？

    自從阿明在七八年前回來探親時，娶了紅英並帶著她們母女離開之後，除了他和阿啟師徒，這個院子再也沒有其他人住進來過。而在五年前，阿啟出師之後，這個院子便徹底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家，既然不容他人涉足，那一日三餐、灑掃洗涮的活，也隻能由他們親自動手了，當然，這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別有一番樂趣。

    隻是落在外人的眼，就難免過於古怪了，如今，就連阿貴他們家都開始雇長工了，可這個住著村最厲害的兩個人的院子，卻連一個下人也沒有，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不過比起不婚不娶來，這些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了。

    說起來，這些年最為後悔的，莫過於阿啟的娘了。她可能連做夢都沒有料到，當初那個半死不活、無依無靠的繼子，竟然真的成了名醫，每天坐在那亮堂的醫館，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就有各地慕名而來的達官貴人前來求醫，不僅心甘情願的掏出大把銀子，還很是和顏悅色、謙恭有禮，隻是想想就覺得揚眉吐氣。可這些偏偏和她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還要默默的忍受村人的嘲諷和挖苦，差點憋悶出病來。

    沒有了家的逼迫，縱然村人有意替阿啟做媒，推脫起來也並不困難，時間一長，人們的熱情也在無數次的拒絕中消散的差不多了。而徐淩遠呢，在徐父又納了兩個妾，接連添了幾個兒女之後，他就徹底的被忽視掉了，而且能夠因此消解掉他和徐思遠之間的隔閡，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總之，在沒有了來自家的阻礙之後，憑著他們的能力，即使人們有疑惑和不解，可對於他們來說，也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隻要關起院門，便是他們的自在天地。

    可近來，徐淩遠卻為著一件與此相關的事，苦惱的有些茶飯不思起來。他們在一起已經十年了，眼看著就要到而立之年的他，在四嬸又一次的勸說之下，想到他們的以後，忽然開始憂慮起來。

    以前他想的很明白，而且也和徐思遠說好了，等到他老了之後，從對方的兒女挑一個對書院和書店感興趣的就好。可是阿啟呢？就算阿啟也找一個繼承他的醫術的，可他們之間呢？他們之間的關係，到目前為止，也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也許有一天，他和阿啟都老的不能再動了，必須要有人來照顧，他們也隻能表現的像朋友一樣？甚至這一生都要以好友的身份終結嗎？

    想到這，他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貪心了，他希望以後至少有一個繼承者能夠了解他們，接受他們，能夠讓他們像普通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而在百年之後，能夠讓他們同穴合葬，共享祭拜。可是到哪去找這樣合心意的孩子呢？即使是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夠接受吧，更別說是以後的繼承者了。難道在選擇的時候，還要問一句能不能接受他們嗎？

    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又著實放不下，於是想著想著便糾結上了，被阿啟發現之後，雖然得到了一番安慰，可感動過後，卻更加難以放下了。到底怎樣才能找到一個這樣的孩子呢？

    “又想什呢？不冷？”阿啟一回來，便看見徐淩遠摟著飯碗坐在灶台前發呆，無奈的走了過去，邊拿過碗邊心疼的說道。

    “沒什，飯不是熱的，正好捂手了。”已經快十一月份了，天越來越涼了，還好灶底還有些餘溫，一點也沒覺著涼，隨後看了一眼鍋的粥，徐淩遠疑惑的問道：“你怎不直接做午飯呢？兩頓飯趕一塊了，午飯還用做？”

    “我走的時候天還早，就沒有叫你，一會少吃一點吧。”阿啟隨口解釋道，說完就示意他先到屋去躺著。

    “你走的很早？那怎這會粥還是熱的？”徐淩遠更加奇怪了。

    “不是你熱的？”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阿啟也是一臉的驚奇。

    “我起來時就是這樣的啊。”徐淩遠不確定的又摸了摸剛才端著的碗，的確是熱的。

    “……”阿啟這回二話不說便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我現在精神好的很，真的不是我熱的。”見他還要替自己把脈，徐淩遠認真的對他說道。

    “嗯，先去歇歇吧，我來做午飯。”也不多做爭執，阿啟拉著他往屋走去，“今天書院放假，可能是哪個學生來過吧。”

    “大概吧。”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說法靠譜些，而且村的大人和孩子對他們的確很是熱情，無論有什好吃的，都不會忘了往這送一份。可是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到底是來幹什的呢？

    本來也不是什大問題，有了那個解釋之後，他們也就不再理會了。吃過飯，阿啟承諾早點回來陪他之後，便又匆匆的到建在不遠處的醫館去了。

    可能是昨晚消耗的體力太大了，盡管起的很晚，可看了一會書之後，徐淩遠又困的不行，不久便沉沉的睡著了。而且還做了一個很是荒唐的夢，夢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抱著他的腿說自己是他親生的，無論他怎解釋都不肯鬆手，然後就在他打算叫阿啟來幫忙的時候，還沒喊出聲，就突然醒了過來。

    可當他睜開眼睛之後，還沒來得及對夢境付之一笑，就被他所看到的驚出了一身冷汗，竟然真的有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麵對麵的躺在他的床上，仍然在熟睡中，手還攥著他的衣袖。

    在緩和了心跳，而且確定那真的是個孩子之後，徐淩遠開始打量起他來，瘦瘦小小的，從右嘴角到下巴的地方有一條小指粗細的，很是猙獰的疤痕，看上去的確隻有五六歲的樣子，應該是個男孩，可很是麵生，絕對不是書院的學生，那他是怎出現在這的呢？

    看他的臉紅的有些不正常，輕輕的用手碰了一下，應該是發燒了，正當徐淩遠糾結著要不要叫醒小孩的時候，阿啟剛好回來了，看著床上的一大一小，也是滿臉的詫異。在徐淩遠解釋過後，既是為了弄清楚狀況，也是為了替小孩醫治，兩人終於將小孩給叫醒了。

    看著眼前的兩人，醒來的小孩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就像他們彼此相識一般，隻是十分羞愧的要往床下爬，被徐淩遠阻止之後，便坐在床上，一臉緊張的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