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山

    老醫生給我一盒阿莫西林膠囊和維生素片，連比帶劃地告訴我隻能寄希望於耳朵能自行愈合。我倒是不怎慌，盡管這難得的靜謐頗有幾分意境。再者狼本來也不怎話，失聰並不影響我和她的親昵玩鬧。我用尚還完整的左手撥開她的手，撓她的腋下和肚皮。我們撥來撥去，除了右手手指和腰背隱隱作痛之外，感覺還可以。

    在暗無邊際的公路上，我們打開大燈飛馳向北麵的機場。不過那也不安全，估計岑靜會開飛機，不然她肯定不敢往那走。

    岑靜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時不時看看觀後鏡有沒有出現可疑生物。冷風在側窗外麵極速掠過，這個時候，戊山山上該下雪了吧，不知道人類有沒有打贏。我之前的戊山不失守隻是相對而言，實話我也不能打包票。畢竟那幫人渣學生不做內奸就很好了，隻能指望我們身懷絕技的老師們能挽狂瀾於既倒。

    車廂沒有開燈，全靠前燈那點亮反射進來。玩著玩著狼有些心不在焉，扒拉掉鞋子，露出光溜溜的腳丫，蹲在我左邊看向窗外無邊無際的漆黑，獨自發呆。我保持坐姿太長時間，正好順勢橫過來躺一會兒，唉，頭幾乎都要伸到半蹲著的狼的屁股底下去了。我看著她的腳出神，她腳背上有稀稀拉拉的毛，但腳後跟和腳底都很光滑，不像她的手一樣粗糙。她的腳很骨感，很美，那次的釘子紮傷有沒有留下疤痕啊。玩心未泯的我忍不住撓了撓她的半抬起的左腳的腳心。

    她似乎是被嚇到了，趕緊把兩隻腳都踩實。但發現是我以後，她竟大膽地整個趴在了我身上。啊，算了，怎又占她便宜了，不過她願意的話就好。這孩子，是看著外麵可怕，趴在我身上找安全感還是又在刻意迎合我。要怎幫助她擺脫心魔呢。

    我閉上了眼睛，很快便陷入沉睡。

    幾個時以後，我能微微聽到自己吞口水的響聲，就像細碎的玻璃渣被碾壓一樣。沙發被我占滿了，狼睡在下麵的地毯上。

    窗外窗內仍是一片黑，老醫生都睡著了，岑靜還在全神貫注地開車，她聽到我和狼對話，問我是不是能聽到了。“有點，還是不清楚。”我。她遞過來兩條巧克力棒。前座後麵有個袋子，我伸手進去掏，居然掏出來一本書。借著前燈的光亮，我勉強看到了四個大黑字：《盾衛宣言》。靠，怎到哪都有周仁？

    我邊嚼巧克力棒邊翻了幾頁，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根本沒法看清。狼聽到動靜馬上就醒過來，爬上沙發上湊過來看，我往她嘴塞了一條。令我驚訝的是，她對書上的字不感興趣，卻用鼻子聞上麵的氣味。聞了一會兒，她大概是覺得還是巧克力好吃，趴回去專心舔巧克力棒，正好把膝蓋擱在我的膝蓋上。不看了，周仁害我們不淺，看了難免想到之前的事進而感慨萬分。

    到了明，狼看上去怏怏的，我摸了摸她的頭，發現她額頭的溫度有些高。“岑老師、醫生，她發燒了。”我大喊道。老醫生沒聽到，岑靜擰開通風機的旋鈕，然後寫了幾個字提醒她。老醫生這才轉過身來，用口型告訴我“忍一忍”。她眼袋很深。

    中午，狼翻了個身醒來，碰到了背後的痛處，條件反射似的彈起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我，額頭燙得可以煎雞蛋。雞蛋，好想吃啊，好久沒吃到了。

    我又大聲叫岑靜，狼病得很重。岑靜一腳車停下來。她拉開門，外麵冷氣立馬就灌進來。狼皺了皺鼻子，打了個噴嚏，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岑靜進來摸了摸狼的額頭，卻隻叫我給她灌幾口水就關上門離開了。

    狼喝了太多水，又要尿尿。外邊兒這冷，狼上次脫了褲子蹲在那兒這久，之前已經發了好久的高燒，我本以為發過燒不會再複發了，沒想到，唉。我的外衣還披在她身上，沒有衣服可以脫了。

    “岑老師，借我件衣服。”我指了指她堅硬冰冷的甲胄。

    岑靜歎了口氣，停車問老醫生要來外套遞給我。我給狼的脖子和腦袋裹得嚴嚴實實，陪她去尿尿。我揉揉耳朵，能隱約聽見些聲音，不再是聾子了。空曠的公路上沒有什遮擋，狼嚶嚶直叫，又是搖頭又是跺腳，不肯脫褲子。

    “行了快點，狼妹妹，我也冷。快點，我不看。”我大聲，震得自己耳膜“嗡嗡”響。

    她好像也能聽得到，被我嚴肅地表情嚇得趕手忙腳亂，刷的一下拉開褲子。我轉過身，望向陽光下昏黃的地平線，公路就像一根沒有盡頭的繩索，把我們的命運緊緊地捆在一起。

    她頭暈腦脹地把尿濺到鞋子上，漲紅著臉用袖子擦拭，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走兩步，怕我注意到她的動作。我假裝什都沒發現，揮手叫她回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