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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駱庭扇了個耳光,高瞿腦袋始終不得安靜,總有一些聲音響著,像要突破天靈蓋,以至於他無法坐在封閉的會議廳和人談判,也無法擺出另一張麵孔強裝笑容哄客戶,他隻能喝酒了。
幾瓶紅的、白的下去,他整個人就這樣倒在飯局上,卻依然睜著眼,看著五光十色的杯子交錯著,看著桌上的人們各種譏笑自己——他是聽不清的,腦袋仍嗡嗡作響,最為猛烈的聲音就是駱庭那巴掌。
他突然喊出一個名字,連續地喊著,頹頹然地趴在桌子上,混著酒氣,喉上湧著惡心的酸勁,不斷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但飯桌上沒有人聽得清,聽得清也不會有人在意。
隻有他聽得見,那聲音鑽入腦海,逐漸清晰,逐漸擴大,直至終於蓋過那個耳光的聲音,掩去所有的疼痛和恥辱。
第二天,高瞿強打起精神出現在辦公室,盛孚陽又不懷好意地調侃他,說:“聽說你昨晚被放倒了,老王的生意你都敢用‘喝’,看來你高總也是蠻拚的。要我說,上河的項目那難,幹嘛不放掉,死耗多沒意思!”
高瞿無心回應他,強盯著電腦屏幕,但鼠標光標卻毫無目的地亂晃著,最終停在屏幕左上角。
他仍沒有抬眼看盛孚陽,隻說:“我高瞿現在也隻能死耗了,耗死一個算一個,你要奉陪嗎?”
盛孚陽撇著嘴,道:“不了,我還嫌命不夠長呢,我啊,就老老實實等著,看最後你耗死了誰?”他撂下話就走了。
高瞿這才抬眼去看盛孚陽的背影,因為上次會議的事情,他在公司的勢頭早已越過自己,副總的位置本要確定了,但因為瞿雅英的一句話,還是讓董事局臨時改了注意。
目前,高瞿隻要拿下上河這個項目,說不定可以和盛孚陽再爭一次春秋。盡管盛孚陽頗為不爽,但兩人都心知肚明自身在公司的尷尬角色,免不了被關係與利益左右,所以盛孚陽除了隔三差五來調侃嘲諷他一番外也沒有別的大發作。
他至今也不清楚,為什瞿雅英會突然有上河這個項目的資源,這個老王和安科沒有任何的業務接觸。
他之前以為瞿雅英是因為小茵醫生的事情才會急於讓自己回來N城,沒想到一回來就接手這個對盛氏至關重要卻又勝算不大的項目,同城已經有好幾家公司在競爭。
因為勝算不大,高瞿不斷周旋在盛氏和老王之間,受盡眼色,回來還要繼續擔著盛孚陽的冷嘲熱諷,更別提就在昨天他還挨了駱庭一巴掌。
他猶豫著打電話給她,想道歉、解釋,卻也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駱庭偏偏即是冷血記恨之人,絕不肯輕易接聽電話,再說他根本給不了駱庭想要的答案。
可是為小茵找醫生的事情卻又讓他不得不再次低頭,像那天駱庭極低極低地姿態對待他一樣,他必須也極低極低地拿起電話按下鍵,聽著那頭冗長單調的“嘟——嘟——嘟”聲,又聽著霎那間電話被摁斷後極快頻率的“嘟!嘟!嘟”聲。
他歎氣、懊悔、無奈,昨夜體內殘留的酒精再一次上湧到太陽穴,更猛更尖銳地急於鑽破腦袋出來。
還有那個聲音,那個耳光的聲音,他甚至懷疑駱庭根本不是扇在臉上,而是天靈蓋,是太陽穴,甚至下到他的腹部,那隱隱作痛著。
痛得他直趴在桌子上,嘴再一次念起了一個名字,那個昨晚喊了一夜的名字,那個唯一能夠壓製這陣騷動,給予他片刻安寧的名字:
嘉薏,嘉薏,嘉薏……
嘉薏,嘉薏,嘉薏……
……
——“嘉薏!”
郭睿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他站在店門外,榆木大腦袋卻先探了進來。
嘉薏從走神中立刻醒過來,連忙招呼著他進店,說:“怎有空過來?”
郭睿憨憨地笑道:“就是剛好順路,到你店喝點東西。”
他說著話,眼睛卻左右環顧著,剛好被嘉薏瞧見,隻好撓著腦袋,立刻轉移視線,說:“店人不少啊哈哈”
嘉薏也隨笑道:“嗯,人不少呢,可是還是少了一個人。”
“啊……少了誰?”
“少了我家誌玲姐姐唄,她最近研究了一款新品,最適合這個季節了,嚐嚐?”
郭睿忙點頭,連說:“好啊,好啊,可是——她人呢?”
嘉薏指著廚房的方向,笑著說:“她在和蘇倩準備新品,就是待會你喝的。”
郭睿又憨憨地笑了起來,離開嘉薏找座位去了,剛好經過照片牆,突然想到什,又回頭對嘉薏說:“對了,你知道馬克最近的消息嗎?”
這個從郭睿嘴說出的名字讓嘉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搖著頭,問:“他……他怎了?”
“哦,他很好,最近他在雜誌上發了一組圖片,還寫了專題,所以不少人提起他,聽說沒有他再做廣告策劃,在國外進修藝術設計,已經有不少作品了,另外……明年上海那邊想邀請他回來參加一個小型的展覽,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他年底就會回國。”
郭睿看著一時愣著的嘉薏,小聲地問道:“這應該是好事吧?”
嘉薏卻不知所措地避開他的目光,手像是失控一般胡亂翻動著菜單,喃喃說道:“對……對吧。”
郭睿笑了笑,指著座位過去了。
連最不確定的馬克都有了傳說中的歸期,這難道不正是她當初心心念念想要的嗎?
可是她卻沒有想象中高興,她甚至有一種擔憂和恐懼,為什她腦海還會對那個名字如此敏感,好像他和她有什密切的關係似的。
她的心不是剛剛被另一個人占據嗎?
她怎還有餘地對馬克心生眷戀?
連著那日駱庭的一句“你知道你很自私嗎”,連環猛擊,此刻她的心沉重到好像不會跳動,仿佛被什魔障盤踞著、勒緊著,無法呼吸,更別提進食了——自從和駱庭見完麵後,她就沒怎吃飯。
但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堵得慌,胃、嘴和胸腔,在回去公寓的路上愈加厲害:交通擠,人群擠,滿目過去都是擁擠和堵塞。
內外交迫,就快支撐不住的時候,幸好一隻腳已經踏進公寓,她無心搭理歡騰著衝過來的大軍和蘭蘭,匆匆上樓,一開房門便直奔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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