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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瞥，挽了頭發站起來，雪影從她身上跳下來湊往夜天淩身邊。她撥開珠簾，一邊走一邊道：“你不給我看，我也知道是什。”

    夜天淩道：“那便不必看了。”

    “不看就不看。”卿塵身上外袍滑落，沿著淺階步下五色池，浸入水中，浮香氤氳烏發飄散，池水溫暖得讓人心骨鬆散。她半合雙目靠在玉石池邊，信手撥弄著一朵清蘭，心思還是轉到那道奏疏上去了。

    定然又是請求皇上冊立妃嬪的奏疏，上次冷宮之事後，這種奏疏就沒斷過。皇上即位三年多，至今六宮虛設，臣子們早就不以為然，尤其與鳳家對立的閥門勢力不願見鳳家之女把持內宮，自然要在此事上動些心思。先前他們都還摸不透皇上的想法，隻見帝後情深意重，便是有些奏議，也輕描淡寫，可突然出了冷宮事件，便好像積蓄已久的洪水終於找到了出口，一時洶湧而來。

    夜天淩極少和她提起這些，但這幾個月來見他接連提拔鳳家親族，卿塵便也能知道大概。中樞平衡，沒有什比讓這些仕族閥門自行牽製最有效，鳳家無論如何也不會容他人動搖了皇後的地位。而夜天淩最終同意殷采倩留在北疆，或許也有此事的緣故吧。

    他替她守著呢，他和她的家，誰也別想踏足一步。卿塵緩緩吐一口氣，往水中沉下幾分，突然聽到身後一聲低笑。她回頭，夜天淩正看著雪影從垂帳後麵叼出的一樣東西，笑不可耐。卿塵一愣，險些從水就那站起來，“雪影！”

    雪影聞聲，“噌”地竄到了夜天淩懷，尾巴一擺縮起來，一雙藍晶晶的眼睛斜瞅著卿塵。卿塵氣結，雪影叼出的正是她剛才不肯給夜天淩看的東西，這時候拿在夜天淩手，是一條腰帶，玄玉色的底子，金絲嵌邊，上麵繡的是……

    夜天淩端詳著，麵上笑意加深，看了又看，問：“這是……龍？”

    卿塵恨不得把雪影揪過來打一頓，攀著池邊伸手：“還給我！”

    夜天淩閑步到池邊，一直強忍著笑：“到底是不是？”

    卿塵俏臉飛紅，銀牙輕咬，“你看不出來啊！”

    夜天淩似乎實在是忍不住了，笑得雙肩微抖：“開始確實是，沒看出來。”

    卿塵哭笑不得，她是繡的……好吧，是針法差了點兒，但也不至於看不出是什吧？眼見夜天淩一臉的戲謔，雪影三兩下跳到夜天淩肩頭，蹲在那神氣活現，也不知它最近是怎討好的夜天淩，現在時不時連肩頭都可以蹲一下了。“賣主求榮的家夥。”她信手丟了朵蘭花過去，雪影身形一轉，急忙跑掉了。

    夜天淩含笑在池邊蹲下來，白衣微鬆，襟懷半敞，“繡給我的？”他低聲問道。

    卿塵斜飛他一眼：“不是！”

    “哦？”夜天淩低下身來，笑看著她，“不是給我，那是給誰？”

    卿塵抬手搶那腰帶，被他一閃躲開了，深深的眸光籠著她：“是不是給我的？”

    卿塵半仰著頭，嫵媚地看他，唇角淺淺帶笑：“你是天子，腰帶上都要繡龍才行，我這又不是龍，怎是給你的？”

    夜天淩驀然失笑，心中極是暢快，拿著那腰帶再看。卿塵便問道：“是不是龍啊？”

    夜天淩挑眉：“嗯，你這一說，好像還真是。”

    卿塵抿著嘴，雙手環上他脖頸，“真的是？”

    “嗯，”夜天淩一本正經地點頭，“真的越看越像。”

    卿塵眼中狡黠的清光微閃，攀著他的手略一使勁，就將他往玉池中拉來。夜天淩也不反抗，順勢將她抱住，兩人雙雙墜入池中。卿塵頑皮心起，站穩之後便拿水去潑他，夜天淩這身剛換的衣衫反正已經被她弄得濕透，索性抄水反擊。兩人孩子一樣在玉池中笑鬧躲讓，層層水珠飛濺，竟玩得不亦樂乎，哪還有半點兒帝後的樣子。

    直到卿塵玩累了耍賴，夜天淩將她抱回榻上擦幹了身子，舒舒服服窩在那。雪影湊過來被卿塵抓住，點著它的腦門要罰，雪戰不知從哪玩回來了，圍著卿塵直轉圈。卿塵對夜天淩笑道：“四哥你看，還來了個求情的。”

    夜天淩眯著眼靠在榻上：“那就請皇後娘娘高抬貴手，饒了它吧。”

    卿塵道：“陛下聖諭，臣妾豈敢不從？”說著拎著雪影的手一鬆，雪影忙不迭地就往夜天淩身邊躲。

    夜天淩顯然心情不錯，破例允許雪影趴來胸前，剛剛抬手摸上它的腦袋，卿塵卻伸手把雪影拎開，“誰準你趴在這了？”

    雪影被丟到雪戰身邊去，兩隻小獸滾成一團。清香淡雅袖袂拂麵，她已經舒舒服服地枕上了他的胸膛。他唇邊勾起愜意微笑，這個女人，居然和一隻小獸吃醋。

    他垂眸看她，目帶笑謔之意，她揚一揚修挑的眉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夜天淩感慨一句：“女人。”這時忽聽外麵晏奚隔著屏風急聲說道：“啟稟皇上，韋州八百急報！”

    夜天淩拂開珠簾步下龍榻，晏奚拿了急報入內，火漆紅印，竟是軍報。

    夜天淩看過之後，眼底幾分笑意深深一沉，眼底精光熠熠，劍鋒般明銳，轉身對卿塵道：“這個萬俟朔風，居然和吐蕃開戰了。”

    聖武朝之前，西北一帶的大片領土原來一直控製在西突厥手中。天朝與突厥交戰，吐蕃趁機北擴，奪取領地。柔然族取代突厥之後，雙方一直對峙。

    赤朗倫讚此人野心勃勃，聖武二十七年景盛公主病逝，吐蕃與天朝關係曾一度陷入緊張。三年前湛王兵懾邊陲，聯姻西域，使得吐蕃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萬俟朔風那時也剛剛站穩腳步，休養生息，培植勢力，盡量避免事端。

    這幾年天朝內政不穩，吐蕃趁機又蠢蠢欲動。夜天淩一麵厚賜嘉封，示以安撫，一麵扶植萬俟朔風，助他掃清突厥殘餘勢力，先後滅掉同羅、仆固等散遊部落，統一漠北。如今柔然今非昔比，與吐蕃的矛盾也日益顯露。

    五日之前，萬俟朔風借事主動挑起爭端，親引三萬鐵騎，以快襲戰術突襲吐蕃軍隊。赤朗倫讚也非平庸之輩，即刻引兵北上，雙方在琉勒河一帶短兵相接。

    夜天淩三年來對吐蕃退以忍讓，暗中部署，這份軍報一入天都，他當即決定發兵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