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懷信雖然住進了養老院，卻不像其他人以為的，糾纏杜若予，相反，他並不怎進杜若予的房間，反而時常呆在院子的涼亭，頂著南方深冬陰冷的寒風，不知在想些什。

    沒有回家的華奶奶有回路過，問他在幹什。

    衛懷信便指著院子的桂樹，“我在看那棵樹。”

    “一棵樹有什好看的？”

    衛懷信雙臂抱胸，在寒風直挺挺地站著，“我總覺得那棵樹很眼熟。”

    華奶奶微不可查地笑笑，並不告訴他那棵樹是杜若予帶來的。

    年三十的午後，衛懷信又是一個人站在涼亭，麵無表情地盯著桂樹。杜若予拎著行李袋路過時，忍不住進去戳他後背，“你的身體剛好，不要站在這兒吹風，回屋去吧。”

    衛懷信回頭衝她笑，“你要回家了？”

    “嗯。”

    衛懷信伸手要替她拎行李，卻被杜若予偏身避過。

    “不用了，很輕，而且外頭有人接我。”她。

    衛懷信點點頭，忽的指向衛飽飽，“你看那棵樹……”

    杜若予剛轉頭，衛懷信趁她不備，將行李拎走，並大步朝養老院大門走去。杜若予張口結舌，半晌才跟上他的步伐。

    外頭接杜若予回家的自然是杜衡餘，見到衛懷信，杜衡餘大吃一驚，點煙的火苗差點燒到下巴的胡茬。

    衛懷信則大大方方伸出手，“你是杜若予的哥哥，我應該見過你，你好。”

    “你、你好！”杜衡餘立即雙手握住衛懷信的手，“你身體都好了嗎？你住院期間我們一直想去看你，可你父母……後來你出院，我們還想去看你，但我妹妹……”接到杜若予警告的眼神，杜衡餘馬上噤聲，幾秒後乖覺地轉移話題，“衛先生，你怎也在慈心？”

    “我現在就住慈心養老院。”

    “啊？你怎會住在這？”

    “我是來養老的。”

    “啊？”

    衛懷信似笑非笑地瞥眼杜若予，“老伴想跑，我怕自己將來老無所依，趕緊先來預定位置。”

    杜若予尷尬地扯扯杜衡餘的衣服，讓他上車，自己也隨後坐到了副駕駛位。

    衛懷信敲敲車門，提起手的行李袋，“你把這個忘記了。”

    杜若予漲紅了臉就要下車，衛懷信擋住車門，“這個不大，就放後座吧。”

    杜若予點點頭。

    後車門打開，行李袋被送進來，可隨即，衛懷信也坐了進來。不等杜若予抗議，他已經“落寞”地搶先向杜衡餘演苦情戲，“大過年的，我一個人在養老院，唉……”

    在杜衡餘心，即便沒有衛懷信後來對杜若予的舍命相救，也始終記著最開始時他對自己妹妹的保護與照拂，因此他明知杜若予會反對，也順著衛懷信的意思，當下拍胸應承，“你來我家過年！我家就是你家！”

    ===

    衛懷信在踏進烏龜殼似的杜家後，立即確定自己一定來過這兒。王青葵見到他時，也是先驚後喜，盡管時不時偷瞧女兒臉色，但對衛懷信的感激和歡迎也是發自肺腑。

    杜家的年夜飯自然全是王青葵的拿手菜，全家老少吃得歡喜地，就杜若予始終愁眉苦臉，飯後明顯為了躲避衛懷信，自己一個人躲進廚房，邊發呆邊洗碗。

    “不用水的時候關掉水龍頭會比較環保。”不知什時候，身後伸來一隻手替她壓下水龍頭，手的食指上戴著那枚曾經沾血的戒指，“你在想什？”

    杜若予不想回答衛懷信這個問題，重新抬起水龍頭，嘩嘩洗碗。

    衛懷信站在她身旁，忽然問：“我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你母親的事？”

    杜若予詫異地瞥他一眼，“怎這樣問？”

    衛懷信撇嘴聳肩，“我現在知道了你母親的事，但我猜我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還不知道。我想知道我當時有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

    杜若予將洗好的碗堆到一起，“沒那糟糕，這事早過去了。”

    “你是指時間過去了，還是這事在你心，已經不再是絆腳石了？”

    杜若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衛懷信：“殺你母親的凶手，到現在都沒抓到，這件案子一直是懸案，我想當年牽涉其中的人，不少都耿耿於懷吧。”

    杜若予漠然，“別人在想什，我怎知道。”

    “別人在想什你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但我對你很感興趣。”衛懷信，“你經曆了這多事，難道不想親自抓住那個凶手嗎？就算是陳年舊案，就算毫無頭緒，也不可能真的‘過去’。”他頓了一下，“我聽為了抓犯人，就連給警方做臥底這危險的事，你可都是‘責無旁貸’啊。”

    “我再也不會那樣做了。”不給衛懷信繼續發問的機會，杜若予脫下塑膠手套，故意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如果是之前的衛懷信，根本不會對別人的傷疤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樣很不禮貌。”

    “是嗎？”衛懷信不以為然，反倒像是抓住了什有意思的話柄，“你比較喜歡以前的我？可我沒覺得自己有什改變啊……啊對了，我以前是不是很怕鬼？”

    杜若予想起衛懷信記憶那棵總在深夜張牙舞爪的棕櫚樹，當方未艾告訴她衛懷信已經忘記童年陰影時，她一方麵為他感到高興，另一方麵又隱隱失落。

    ——像是被遺棄在孤島上了。

    廚房門外，杜衡餘心翼翼探頭來問：“懷信，等會兒我送你回慈心嗎？”

    衛懷信回答：“好。杜若予今晚是留在家吧？”

    杜衡餘：“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