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清晨，英國西南部普利茅斯機場轟鳴聲響徹，超過70架威靈頓轟炸機整齊排列在柏油跑道上，其中第一架引導機已經昂頭衝向了廣袤的天空。從塔台近處看去，隻覺得每架轟炸機都是那磅莊嚴，氣勢十足；地麵上歡呼四起，收工後的地勤人員們紛紛向飛機脫帽揮舞，預祝戰友們能夠順利凱旋。

    當中一架轟炸機駕駛艙內，英軍指揮官克拉克少校的臉色卻是一片陰鬱。他非常清楚自己這趟執行的是何等愚蠢的任務：機群需要長途遠征1700公，飛行6個多小時去攻擊深入內陸的敵方航空基地，盡管己方在西班牙境內的間諜可以為他解決導航和目標指引的問題，但這仍然是一次近乎送死的行動。由於全程都得不到戰鬥機護航，自己無論遭遇任何情況，都隻能靠機體結構和6挺762毫米機槍硬扛，而威靈頓的身軀顯然談不上多結實，自衛火力更是難當大用！

    “上麵究竟怎想的，為什不拒絕倫敦那幫辦公室政客拍腦袋產生的愚蠢想法？”克拉克在駕駛艙大聲抱怨，引得其餘5名機組成員心有戚戚。根據英國空軍的估計，德國人在法國北部至少部署有800架戰鬥機，哪怕對方隻向西班牙派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夠讓他們這支孤軍損失慘重了。要知道算上返程，轟炸機編隊在西班牙境內將呆滿6個小時，德國戰鬥機有大把的機會進行攔截！

    然而無論內心再怎抵觸，命令隻要下達就再不能改變。克拉克也算明白這一點，對倫敦高層的不滿發泄僅限於身邊幾人的小團體。他打開隊內通訊，催促各機組迅速依次升空，今天的任務時間將超過11個小時，倘若不加快起飛整隊，那返回降落就很可能會拖到夜，平添眾多危險和不確定性。

    經過3個多小時飛行，臨近上午10點，克拉克終於看到了下方海洋邊緣的灰色大陸架。初步定位，機群已抵達伊比利亞半島北部邊緣，再往南幾十公就是高峻連綿的坎塔布連山脈。克拉克表情寫滿了凝重，接下來就是地獄的6小時了。就算德國人沒有雷達站，轟炸機呼嘯飛過的巨大聲響也是掩蓋不住的，等自己再用3個小時飛抵目標上空這期間，必定會遭到敵方戰鬥機的嚴峻考驗。

    利昂……巴利亞多利德……薩拉曼卡……隨著機群掠過一座座西班牙城市，克拉克心中的焦躁憂懼越來越強烈，仿佛走在冰雪山峰間的旅行者，明知前方必會發生雪崩，卻不知道災難將何時來臨。思緒煎熬恍惚中，又是2個小時艱難度過。將至正午，平靜的通訊器突然傳來一陣驚呼狂叫，克拉克猛地激靈，循聲仰頭望去，立即便看見左側高空出現了約五十個黑色的小點飛行物！

    “所有機組進入戰鬥準備，務必保持隊列位置。重複，務必保持隊列位置！”

    克拉克的應對不可謂不正確，轟炸機在麵對大量戰鬥機攔截時隻能保持陣型，才能最大限度抵消自身機動和火力的劣勢。然而，剛經曆戰爭不久的英國空軍畢竟經驗不足，他們還沒有領悟到曆史上二戰後期的箱式密集編隊，各機之間仍然留有明顯的空隙。再加上762毫米航空機槍射程不足，造成英國機群嚴重缺乏有效的相互支援，在單獨一個方向上根本形不成足夠密集的彈幕。

    而他們麵前的敵人則正好相反。這是一支從1936年起就征戰於西班牙天空，如今已經在波蘭和法國的戰火中徹底淬煉成型的強悍部隊。簡短試探過後，德軍立即抓住了英國機群的防線漏洞，開始用小隊強打隊列邊緣的英國轟炸機，形成局部戰場的絕對優勢。通常德軍3~4架戰鬥機俯衝突擊1架英軍轟炸機，而危如累卵的後者卻隻能得到臨近友機的微弱火力支援，更遠處的友機更是隻能幹瞪眼！

    短短10分鍾內，11架威靈頓便化身為流星從空中燃燒急墜，而對麵戰鬥機隻有1架受傷返航。德軍老鳥們用經驗和精湛的戰技，讓英國人再度回想起了法蘭西戰役中被支配的恐懼：他們竭盡全力也無法擺脫墜亡的命運，在馬斯河上空像獵火雞似的被成批擊落。而英國飛行員好不容易在不列顛空戰中積累的那點自信，也隨著己方飛機迅速損失而蕩然無存：自己之所以能和對方在本土打得有來有回，完全是因為對方有油料限製，現在換了對方坐主場，收拾自己簡直不要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