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伸進灶台口的木頭發出劈啪一聲輕響，一點火星飛濺出去，讓靠在灶台發呆的少年打了個激靈，口中呼出一道白氣，身子不由自主又向灶台靠了靠，火光映射在他的臉上，顯出一種與年紀不太符合的幹練。

    盡管已經過了臘月，但初春的料峭及青山鄉夜晚慣有的寧靜還是讓少年感受到了一陣陣寒意。土炕上的父親又咳嗽了幾聲，聲音粗重得像摻了沙子。

    少年取下灶台上藥壺，嫻熟地倒入旁邊缺了一個口的舊瓷碗中，用早已準備好的勺子輕輕攪拌了一下，吹了口氣嚐了嚐。

    “爹，起來喝藥吧，這藥方可是劉先生新配出來的，是趁熱喝功效才大呢。”少年心翼翼地把湯藥放在炕邊後，兩手摸了摸耳朵。

    “回風啊，你這孩子……”土炕上，一個麵色蠟黃，嘴唇略有些幹燥的中年人低聲道。我這傷，豈是尋常藥物能治？劉先生看你一片孝心，不忍心對你實話罷了。

    隻是這話秦義自在心尋思，沒有出來。

    “爹……”

    “咳…不那些，爹問問你，我聽人講，寧海城歸元書院再有一月便要納新？”秦義望著兒子，總覺得虧欠他太多。

    “好像是有這回事，不過孩兒不想進那甚書院，隻想找個營生快些賺錢，治好爹爹的腿，一輩子過個安安穩穩。”秦回風眼閃過一絲神采。

    “胡，你已經十二歲了，年輕人不去書院學文習武，豈非斷送前程？莫那些富裕大族，就是普通人家，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進學院去。雖進了學院也不一定能開了氣海，但不去試試，怎知道有沒有機會？”秦父麵色有些蒼白，但語速不減。

    “須知道無常，不得你便是那縱之才！風兒啊，你就不想證道長生，行俠地間？”秦義有些激動，一番話完，明顯是牽引了體內氣機，左手捂胸，身體劇烈的地咳嗽起來。

    秦回風見父親如此，急忙扶著，待稍稍平息又把右手撫著秦義的背，神情滿是擔憂。“父親的是，隻是父親這身體卻是不能再耽擱了，書院的事，咱們再慢慢商議”

    秦回風又何嚐不想踏入道途，證個大道長生，做個逍遙俠客？隻是今日家境如此，隻得以這種話來搪塞父親。

    秦義看了自己的腿一眼，歎了口氣“爹知道入歸元書院須五兩銀子報名費，一年的學費、夥食、住宿少也得十兩，更何況三年才能出師……”

    “這樣，爹以前的佩劍你拿去給張大伯，叫他拿去城當了，怎的也能得百八十兩。可惜這七品上階寶劍，傳了四代，卻從爹手上丟了去……”

    “七品上階！”秦回風驚道，代朝承前朝製，將修道境界從低到高分九至一品，又可稱九品製，每品又分上中下三階，若想修道，須得開了氣海，這便是修道的基石，也就是九品下階。法寶器物亦從此製。

    九品的器物，還算是常見。可高出一品，便要千萬次打磨，八品的武器，一些大戶都不會有，若到七品上階…那幾乎是大家族才有的寶貝了。

    寧海城的護城衛隊三百寧海衛，標配的都是些不入品的尋常刀槍，管著整個寧海衛的衛隊長也隻有一把八品中的大刀，自己常見爹撫摸劍鞘，卻未想過竟是七品的寶劍！

    代朝民戶，終年省吃儉用，歲末才得幾兩銀子，這一劍便值百八十兩，怎能讓秦回風不激動？難道…真的有望入歸元？

    想到這，秦回風心頭不禁一顫，學文習武，修道行俠，乃是所有年輕人的夢想，自己也能踏入這條路了！

    秦義看著兒子喜上眉梢的樣子，心的鬱結也消散不少，無論如何，自己得給兒子一個修道的機會，若是不入書院，僅靠自己瞎子摸象，怕是二十年也開不了氣海。

    隻可惜……

    自己當初年少氣盛，為救兄弟招惹到蕃僧，傷了氣海，損了一身八品修為不，留下內傷至今未愈。孩兒他娘走得也早，隻有爺倆相依為命。

    所幸兒子懂事，自己在鏢局時也好行俠仗義，加上幾個過命的兄弟們也沒忘了自己，常來接濟，日子還算能過得下去。

    想到兒子，秦義眉頭一鬆，兒子自機靈，就是不能在書院開氣海，以後也定能在寧海城謀個差事，生活無虞。

    “好了風兒，藥你先放在這，爹一會自己慢慢地喝，你也快去休息，不要熬夜。”秦義怕兒子睡得太晚，便讓他先回房休息。

    秦回風點點頭，跑到灶台又給父親添了把柴火，一步三蹦地爬到自己炕上，沉沉睡去。

    青山鄉第一聲雞鳴響起，連太陽都趕不及升起，嘹亮的喉嚨傳遍四下，勤勞樸實的青山鄉人便開始了一的活計。

    秦回風麻利地爬起來，跨過地上結出的一層淺淺晨霜，添柴挑水，踩出些淺淺的腳印子，又給父親蒸了些饃饃。正要出門，卻見張大伯推門而入，一隻袖子空蕩蕩的，十分紮眼。

    張大伯是秦回風家的鄰居，也是秦義當初在鏢局的兄弟，當初在雄州走一趟鏢，被馬賊砍了一隻手，是秦義拚了命才救了回來。

    不過自此便不能再出鏢，脾氣又火爆，做不得文書事情，心灰意冷之下，回到了青山鄉，做個清閑農夫。秦義受傷這些年來，多虧了張大伯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