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篇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孫曉 本章:最末篇

    最末篇

    崔軒亮狂怒道:“誰偷我的椰子水?”話還在口,卻聽“嘿”地一聲,那小方急急向前一撲,竟已逃到了櫃台中,崔軒亮心下一驚,不知生了什事,正要轉過頭來,忽然腦袋上按來一隻手掌,附耳警告:“別動。(網,最快文字更新精彩!)”

    崔軒亮背心一涼,好似給人用刀抵住了,他呆呆看著對座,隻見孟譚一臉駭然,上官夢則是臉色大變,料來背後定來了什可怕人物。他不敢轉頭,也不敢逃走,慢慢的,隻見一隻手掌從背後伸來,五指撐開,握住了一顆大椰子,但見指力所過之處,那椰子的硬殼慢慢裂了開來,滲出了汁水。“……”奇怪的說話聲中,“剝”地一聲大響傳過,硬殼爆開,汁水紛飛,孟譚與上官夢看入眼,都是駭然出聲。那人俯身附耳,淡淡地道:“這樣的指力與貴國少林寺的和尚相比,誰強誰弱?”

    這捏破椰子的指力極為強悍,世上唯有傳於琉球的“唐手”、與那嵩山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指”能夠辦到。崔軒亮聽這人口音不似漢人,心下更感害怕,他悄悄瞥過了眼,隻見背後立著一人,胸前衣襟敞開,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衣服上卻繡了一個記號,外如八角,內藏三條杠,活像個“三”字。崔軒亮猛吃一驚,喃喃地道:“這……這東西挺眼熟的……”

    “……”那人俯身過來,附耳道,“這叫做‘折敷三文字’,是我家族的徽章。”聽得此言,崔軒亮猶如五雷轟頂,腦海已然響起了天絕僧的諄諄告誡。今日上午親眼所見,島北港口處停泊了一艘東瀛船,甲板上懸了一麵旗幟,便繡著這個記號。那時聽天絕僧說起,這是日本“河野黨”的家徽。據說他們劍法冠於全東瀛,曾於鷹島擊敗過忽必烈的大軍,戰法殘忍,猶勝蒙古雲雲。

    朝鮮人可怕,東瀛人更為可怖,崔軒亮牙關戰抖,不知要生什慘禍,正害怕間,那人已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來到自己的懷,先掏出了手帕、銅錢,之後又找出了兩錠金條,卻是看也不看,隨手拋到了地下。

    “……”那毛茸茸的大手捏住了崔軒亮的頭顱,淡然道:“東西呢?”完蛋了……想到懷那隻鑰匙,崔軒亮牙關戰抖,這才曉得大難臨頭了。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若是有個姓崔的小匹夫自作聰明,卻把那塊寶璧扔掉了,那卻該如何呢?崔軒亮眼中含淚,低頭無語,那嗓音輕輕又道:“,想喝椰子水?我再捏給你喝?”腦骨上一陣劇痛,好似給鐵鉗夾住了。崔軒亮大哭道:“不要喝、不要喝。”那嗓音附耳道:“……那東西呢?可以交給我了吧?”

    這人的漢語怪腔怪調,聽在耳隻有加倍陰森,崔軒亮快哭出來了,隻是低頭忍淚:“我……我如果告訴你,我……我已經把鑰匙弄丟了……你……你會相信嗎?”

    那嗓音帶著歎息:“在東瀛……每回有武士弄丟了東西,你曉得他的主公都怎說呢?”崔軒亮哭著搖頭:“我……我不知道……”“頭……”那嗓音轉為冷酷,“你吃飯的那顆頭,怎不弄丟呢?”

    崔軒亮真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自己怎會如此倒黴,正要大哭,猛聽“嗡”地一響,上官夢腰挺背後,左手向後一揚,但見她左手握一枚金環,邊緣鋒銳如刀,已然割向了崔軒亮背後那人。上官夢之前從未展露武功,此時度招,當真是既準且毒,招招致命。驟然之間,鏘鏘兩聲大響傳過,店內寒光大現,似有人持刀砍向了上官夢。崔軒亮猛覺頭頂一鬆,背後那人好似放開了手,機不可失,急忙向前一縱,半空回出一掌,厲聲道:“雷霆起例!”

    轟然巨響中,來人以“唐手”的剛勁對決八方五雷掌,雙方各出全力,隻聽一聲悶哼傳過,那人雙足一晃,向後連退七八步,崔軒亮則是一步未動,區區一招之間,便已掙脫了對方的掌握。最快更新

    崔軒亮並非孱弱之人,他是“飛虎”崔風訓之子,“八方五雷掌”護身,豈同小可?他擺出掌法起手式,正要放話,卻聽孟譚大悲道:“夢!你這傻丫頭!”寒光顫動中,眾人眼看得明白,隻見上官夢的喉頭上架著兩柄刀,那是東瀛刀,便是日本人口中的“劍”,已然一左一右架住了喉頭,交叉成十,隻消輕輕一絞,便能將她的腦袋割下來。

    雙方終於麵對麵了,隻見客店或站或坐,共有十數名東瀛武士。角落處則坐著兩名貴族,一位是禿頂和尚,隻在低頭飲茶;另一人身穿奈良古服,胸前也有一枚家徽,正是那“折敷三文字”。人群最末則站著一條大漢,頭戴鬥笠,雙手抱胸,腰懸一柄古舊太刀,看他對場內局勢漠不關心,想來此人的武功必定冠於全場,是以無人膽敢指揮於他。

    大事不妙,崔軒亮雖已脫險了,上官夢卻成了對方的人質,隨時會給押回去,以東瀛武士對待敵人之凶毒,後果不堪設想。刷地一聲,雙刀閃過,上官夢尖叫一聲,閉緊了雙眼,卻見那兩柄刀已然插回了那人的腰間,手法竟是快若閃電。那武士俯身過來,摟住了上官夢的纖腰,自在她鬢旁廝磨,微笑道:“支那女……”

    “支那”是天竺古稱的,取自“摩利至那”,意為“智能之神”,這二字殊無一分惡意,可來到東瀛後,卻多了許多不堪入耳的用法,久而久之,竟成了侮蔑賤稱。眼看未婚妻給人摟住了,孟譚大怒欲狂,厲聲道:“放肆!”他從背後一抽,取出了一柄無頭短棍,鏘地勁響傳過,短棍已然化作一柄長大鐵棒,便朝那武士頭上敲落。

    這便是“鐵棒”孟中治的看家本領,昔年他遠征安南,便曾大顯神威,打得梨家諸將落花流水,卻不知傳到了兒子手中,還剩幾分?雙方相隔丈許,鐵棒及遠,勢道威猛,那武士卻是不擋不避,隻把手臂摟在夢的腰上,腳上輕抬,飛起了一隻木屐,順手一抓,隨即狠狠向前抽打。

    啪地一聲大響,木屐掃來,竟已重重抽了孟譚一記耳光。當此奇恥大辱,孟譚張大了嘴,他退開了一步,撫摸著麵頰,好似不可置信。

    那東瀛武士摟住了夢,微笑道:“支那女,你的?”

    孟譚怒道:“沒錯!她……她是我的未婚妻!”那人微笑道:“什名?”孟譚咆哮道:“她叫上官夢!是永樂帝座前名將上官義之女,你快放了她!否則她爹爹找上門來,跟你倭奴舉國沒完!”那武士笑了一笑,便彎下腰來,自在上官夢耳邊述說:“支那女,在你丈夫麵前抱你的男人,名叫河野洋雄……外號‘生試七胴’……”他一邊嘶嘶冷笑,一邊手指背後:“那邊是河野龍城……生試十四胴……”說話間竟凝視著孟譚,眼神帶了幾許興奮。

    上官夢大怒欲狂,猛地張開貝齒,便朝那人的手臂咬落,直咬得那人手臂出血。孟譚狂怒咆哮,隨即舉起了鐵棒,便朝那人的腦門敲去,河野洋雄裂嘴笑了,便將夢推了過去,讓她用腦袋擋未婚夫的殺招。“小心!”崔軒亮見這棍來勢太猛,恐怕孟譚收手不及,忙將他推了開來,但聽“啪”地大響,木屐狠狠掃出,孟譚竟又挨了重重一記耳光,登時他的臉頰高高腫起,竟在臉上留下了一道清楚鞋印。

    東瀛武士有所謂“斬棄禦免之權”,意思便是百姓若對他無禮,他輕則可用木屐掌嘴,重則可拔刀殺人而無須受審,這便是武士特有的權柄。看得出來,他要在上官夢的麵前羞辱她的丈夫,唯獨如此,他才能一口氣征服兩個人。河野洋雄笑了一笑,他的手慢慢遊移,好似要觸到上官夢的身上,這也是武士的另一個特權,強者的特權。孟譚雙眼濕紅,淚水在眼眶滾來滾去,那上官夢也在低聲啜泣:“爹爹,救我……”河野洋雄笑道:“支那人,想不想妻子讓河野黨玩弄?”孟譚忍淚道:“不……不要……”河野洋雄拋來了一條繩索,指著崔軒亮,笑道:“綁住你的朋友,救你的女人。”崔軒亮大驚失色,孟譚也是渾身戰抖:“你……你要我綁住他?”河野洋雄嘿嘿一笑,道:“是,我要你記得,今晚讓你出賣廉恥的男人,名叫河野洋……”

    “雄”字未出,猛聽“砰”地一聲,一條身影快捷無倫,已然抄起了地下木屐,便在河野洋雄的臉上重重打了一記耳光。這一抽用盡了畢生氣力,直打得河野洋雄臉頰腫得天高,瞬息間由紅轉紫、由紫變青,那上官夢則給那人一把扯過,推到崔軒亮的懷去了。

    “混蛋。”那人朝地下吐了口痰,道,“煙島第一打架高手在此。遇上了我,算你們運氣。”眾人大喜過望,急急來看,隻見那人眯著兩條小眼縫,滿臉執拗神氣,卻正是那小方出手了。仗義每多屠狗輩,這小方連刀也沒帶,連武功也不曾學,仗著眼力快、膽子大,竟在那間賭命一搏,在那東瀛武士的臉上狠抽了一記。

    河野洋雄的臉頰腫起,浮出了文字,小方打量著那人的麵頰,沉吟道:“城下町……大介屋……你的木屐是在那兒買的嗎?”四下哄堂大笑,上官夢歡容掩嘴、崔軒亮捧腹大笑,連孟譚也忘了適才的屈辱,隻管笑得淚眼滲出。屋角傳來“咳”地一聲,那鬥笠男子雙手抱胸,說了幾句東瀛話。河野洋雄伸手按住刀柄,獨腳一隻木屐,卻也不脫下來,隻一拐一拐行向前來,猛聽“刷”地一聲,武士刀已然迎空亮出。

    河野洋雄要殺人了,其餘武士並未隨同出手,因為這場災禍是他自己挑起的,他必須獨力解決。若不然,他便得切腹自盡,完成武士的責任。

    對方殺氣騰騰,小方卻不害怕,隻管走上前去,竟要與那人放對了。崔軒亮大吃一驚,他曾與小方對過一掌,曉得此人並無武功底子,忙道:“小哥,千萬別和他打,這人……這人很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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