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乎舞雩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一隻文兒 本章:第四十章 風乎舞雩

    春已老,春服幾時成。曲水浪低蕉葉穩,舞雩風軟紵羅輕。酣詠樂升平。

    微雨過,何處不催耕。百舌無言桃李盡,柘林深處鵓鴣鳴。春色屬蕪菁。

    楚風麵前的,就是這樣一派景致。

    他看著軒窗外的種種,隻覺得從東南西北每一麵窗子望出去,所看到的都是一幅完全無需雕琢的畫卷。南麵見山,西麵見水,東麵見良田。楚風忽然明白,為什即便田羅村中有惡人鬧事逡巡,程源先生也不願再搬家的緣故。

    將這話問出口,程源先生便笑道:“搬總是要搬的,畢竟若是在一個地方隱居的時間長了,‘隱’字便也沒有了。”

    程源先生是不喜歡俗物的人,最厭惡的就是人情往來、虛與委蛇,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恐怕比生死還要難受些。

    如今這個時候,屋外春風繞回廊,口鼻間充盈著一股子混雜了桃花與李花的香氣,在混雜著屋內的墨香,頗有幾分文人的雅致。

    程源先生方起,身上隨意穿了一件粗布長衫,這時候坐在那,仔細的看著楚風交上來的四幅畫作。

    楚風侍立一旁,隱隱有些緊張。

    四幅畫作都是他所臨習的《春桃圖》,謹遵師命,每日一幅畫的,用心用的是十分,隻是不知道落在老師眼中會如何評判。

    小六子在這時候推門端了茶水進來,眼睛巴巴的在那幾幅畫上一轉,麵上流露出幾分輕蔑的表情,又轉過頭瞪了楚風幾眼,那目光中分明有幾分殷切期盼的。

    楚風哪不明白他在要桂花糖,這時候微笑著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收拾,又指了指自己的袖兜。

    小六子這才算放下心來,卻依舊高傲的冷哼一聲,揚著小下巴屁顛屁顛的退了下去。

    “楚郎,你幾歲開始學畫的?最初師承何人?”屋內靜悄悄的,程源先生突然問了這一句。

    楚風想了想,躬身答道:“最初隻是自己塗塗抹抹,正式開始學的話,應該是五六歲吧。都是家父教的,也說不上多正規,隻是偶爾閑了便教我畫兩筆。”

    “嘿!”程源先生聞言一哂,便不再說話了,繼續瞧那幾幅畫。

    楚風被這一聲冷笑弄得有些心神不定。小時候塗塗抹抹誰都有過,他是四五歲開始學素描,之後才慢慢的轉到了國畫上。之所以跟程源先生說五六歲,是因為古人算虛歲,後世人算周歲,差了一歲的,倒也說不上是撒謊。

    至於家父……自然是假托了。隻不過是小時候被送到興趣班去學習,老師姓甚名誰早就忘了。隻是這種事情,沒有辦法跟這時候的人解釋的,隻好如此假借。

    “你那父親,現在在畫道上怕是不如你吧?”程源先生冷不丁的又冒了這樣一句。

    “這……”給小孩子啟蒙的圖畫老師,當然沒有什高深的手段,楚風思付著苦笑道,“徒兒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程源先生聞言倒是一怔,之前麵上的輕蔑散了,轉頭看向楚風,“不是你父親教授的?你父親如今繪畫如何,你……不知道?”

    “嗯。”楚風微微一笑,“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了。”

    這倒也不是扯謊,初中的時候,父親和自己每年過年的時候還能見上一麵,高中之後送來的便隻剩下撫養費了。

    程源先生意識到了什,隻是誤解為楚風的父親早亡,自知失言,皺了皺眉頭,卻不再多做安慰。

    楚風倒也不在意,也知道老師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性子,再者,他也並不需要別人同情。

    “雖說這話可能對你父親不敬,但我這個做師父的也必須要說了。”程源先生看著那四幅畫作,蹙眉頭,“你動筆動的早,按道理說,不足六七歲的孩子,不論是書法還是畫道上,都不應該輕易動筆的。小孩子骨弱,開始學習的時候必定力道不足,那就需要用其他東西去補,最常用的,便是姿勢。握筆的姿勢不完善,運用的力道上自然會有問題。如果隻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你若是想要在畫道上精進,這是一個非改不可的問題。楚郎,你握筆的時候,明顯筆尖會微微右傾,這就是手指施力不足,用手臂來補救的結果。”

    從畫作上就能看出自己握筆姿勢的問題,楚風心中驚歎之餘,也不免老臉一紅。

    古人在這一點上與後世之人很不相同。千年之後,父母們恨不得孩子們生下來就會寫字的,也會以自己孩子三歲就會寫多少多少個字為榮。但是如今這個年代的古人,是從來不會鼓勵孩子們提早用筆的。

    在他們看來,兒童六七歲開始習字最佳。倒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隻是孩子三四歲、四五歲的時候,手指、手掌、手臂的種種關節肌肉還沒有發育好,這時候寫字自然會失掉很多形神的東西。而且一旦形成習慣,日後就更加難以更改了。而這一點,也正是楚風所麵臨的問題。

    這個問題他是知道的,千年之後的那位老師也指出過,但他那時候已經急於參加藝考,一時間的生拉硬板是糾正不過來的,隻想著日後再更改不遲。

    而且,說實話,他握筆的姿勢雖然不甚標準,但隻是有些微的差距罷了,按楚風的想法,應該是不會有什問題耽擱的,沒想到,如今卻被程源先生抓了個正著。

    “這不是小事,你手指施力不足,手腕的撐持就會略顯僵硬,不夠舒展流暢。不過說來也怪,你那幅《西湖煙雨圖》為何要好很多,我當時從那幅畫上並未看出來……”程源先生沉吟道。

    楚風聞言,下意識的回憶了一下當天作畫前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冷不丁想到了一個原因,一時間麵色更紅。也說不清到底是應該羞愧,還是應該付之一笑了。不免有些尷尬的紅著臉,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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