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見何君昊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一隻文兒 本章:第三十章 又見何君昊

    暮夜,帝易服,雜內侍四十餘人中,出東華門二許,至鎮安坊。鎮安坊者,李姥所居之也。帝麾止餘人,獨與迪翔步而入。堂戶卑庳,姥出迎,分庭抗禮,慰問周至。進以時果數種,中有香雪藕、水晶頻婆,而鮮棗大如卵,皆大官所未供者,帝為各嚐一枚。姥複款洽良久,獨未見師師出拜。帝延佇以待。

    ——《李師師外傳》

    太陽向西方漸漸沉下去的同時,陽光的色澤也會開始逐漸的變化。

    刺眼的光芒漸漸染上淡黃與淡紅的色調,一點點的蔓延開去,直至這種色彩籠罩了整個東京城,於是,禦街北巷這邊的熱鬧便也漸漸的散發開來。

    樊樓在這樣的熱鬧,就像是一片寬大蜘蛛網的核心。若是從半空中俯視,周遭的人流會以它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展開來,延綿成一縷縷的絲線。

    可若是真正離近了去瞧,就會發現,這些絲線所代表的人流是不斷湧動著的。時不時的,就會有三五成群的人,走進這蛛網的中心——樊樓當中。

    花燈緩緩的點亮起來,熱鬧的氣氛以一種緩慢卻又確實的速度升騰起來,這其中,自然夾雜著人聲與車馬聲的往來。

    一隻流浪狗趴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這常年不見陽光,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黴味兒,好在平素無人打擾,於是就成了這流浪狗最安全的窩。

    轉頭的街麵上,熱鬧的聲音傳來,讓這隻髒兮兮的流浪狗有些驚醒,豎起了耳朵。

    吱嘎一聲輕響,流浪狗頭頂上打開了一扇窗子。

    已經在這安家落戶多時的流浪狗早已熟知了這扇窗子的作用,這時候哀鳴一聲,連忙起身往旁邊跑了兩步。

    幾乎是它跑開的瞬間,一盆髒水潑灑到了狗兒原本趴著的地方。

    “動作快一些,這人可都往店湧了。我可跟你們說,今天是了不得的大日子。要是哪做的讓樊樓丟了麵子,那可不是扣扣工錢就能夠解決的事兒!”

    一道人聲從打開的窗子傳來,很快的,這扇窗戶又被重新關上了。

    流浪狗瞪著一雙眼睛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窗子沒有再次打開的意思,這才重新湊到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上頭。

    低頭聞了聞,剛剛潑灑下來的水混雜了一些雞血的味道,這不免讓流浪狗很是興奮,伸出舌頭舔了舔。

    它所在的這一處地方雖然昏暗。卻是一個足夠好的地方。

    打開的窗戶經常向外麵拋灑一些雜務,有時候的髒水,有時候是爛菜葉子。而在一些運氣很好的時候,流浪狗還能夠在那些爛菜葉子麵找尋到一兩塊骨頭。

    這也是它在這安家的原因了。

    骨頭是有的,肉骨頭肯定輪不到它。因為這扇窗子的另外一頭正是樊樓的廚房,即便客人們真的有酒菜剩下來,酒肉之類總要受到小廝和廚子們的層層盤剝,連人都分攤不到,更不必說窗外的一隻太平犬了。

    廚子在這樣的酷暑天忙活的滿頭大汗,即便現在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可空氣中的熱浪依舊從四麵八方的向毛孔頭鑽,就好像要將人都烤熟一般。

    廚房在這時候就成了一個天然的蒸籠,水蒸氣與柴火的劈啪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十分獨特的視覺與聽覺,讓人下意識升起一種炙熱的感覺。

    在這樣的世界,各式各樣的香氣也聚集在這。身份最高的掌廚顛了兩下大勺,伸手從鍋撚了一塊肉放進嘴美滋滋的嚐了嚐,然後囑咐旁邊的人多加半勺鹽。

    然後,掌廚又橫跨到蒸籠的所在,眯著眼睛從煙霧繚繞中掀起一層蒸籠來。看了一眼麵魚肉的顏色,大吼一聲:“還他媽等什呢!還不快點裝盤子走菜!”

    連忙有人答應,過來一陣的忙亂。

    各式碗碟菜色一一擺了,放在木製的托盤上。一聲呼喚之後。自然有十二三的小仆快步衝進來。

    “清雅閣的菜,還有一壇子酒,快點送過去!”

    小仆痛快的答應,極有架勢的單手托起托盤來,四平八穩腳步又極快的走出了廚房的大門。

    酒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小仆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斜著眼睛瞥了一眼右肩上扛著的各色菜肴,幹咽了一口吐沫。

    他腳步飛快的穿過庭院,入得正廳,從後麵的樓梯上了二樓。

    還未等走到清雅閣門口,他便已經瞧見了那兩個站在門外的守衛,眼睛向樓下一瞟,果然那幾個同樣跨刀的護衛如今仿佛樓子的客人一般,正在下麵的桌子旁圍坐著。

    唯一能夠區別出他們與其他嫖客的不同,就是他們杯子是水,而不是酒。

    台子上已經有姑娘在彈唱,花廳早已熱鬧起來,座無虛席雖然說不上,但到了如今這個時辰,也已經差不多了。

    整個東京城的熱鬧,有半數是在這條巷子。尤其是到了掌燈時分,就仿佛整個帝都的活力都被吸進了小巷中似的,讓人的腦子嗡嗡作響,伴著酒氣一同混沌起來。

    端著酒菜的小仆走近了清雅閣,看著那兩個看起來就孔武有力的護衛,心髒不免下意識的縮了縮,覺得有些畏懼。

    在樊樓這種地方幹活,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偶爾帶一兩個護衛出門的人倒也不是沒有,隻是這樣大張旗鼓帶在身後的,的確並不多見。

    傻子都知道這屋人物身份尊貴的要命,小仆有些緊張,麵對著那兩個護衛審視的目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點頭哈腰的賠笑:“二位大人,小的給頭送酒菜。”

    護衛打量了他一番,兩雙眼睛在他的腰間、衣袖、靴子口紛紛過了一遍,確定他身上不可能隱藏什凶器,這才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進去。

    小仆被那兩雙昭子打量了渾身冒冷汗。他曾經聽其他的客人說過,這樣的護衛,與尋常人家請的那些家仆完全不同。從目光和氣度就能看得出來,必定是真正刀口舔過血的。隻有真正殺過人的人,身上才會散發出這樣的味道。

    小仆不知道那客人所言到底是真話。還單單隻是酒後的胡言亂語。但畏懼卻是他真真切切體驗到的東西,所以他不得不選擇相信。

    為了避免對方一個動作把自己宰了,小仆小心謹慎的衝著那兩名護衛點頭哈腰一番,這才輕輕的叩了門。喚道:“蕭郎君,小的給您送酒菜來了。”

    不多時,一個麵白無須、發絲斑白的中年人開了門,笑的從小仆手中接過了酒菜,衝著他微微頷首:“好。你且退下吧,有事再叫你。”

    這中年男人並沒有身旁侍衛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恐怖氣質,可不知怎地,小仆依舊覺得有點畏懼。他覺得,這人雖然臉上對著笑,卻又仿佛像樊樓的媽媽板起臉來時一樣,帶著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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