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郎君單單飲酒無趣,不如奴家唱個小曲子給您二位助助興吧。”
酒菜已經擺齊,楚風與蕭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的當口,一個十三四歲姿色平庸的少女,抱著琵琶走了上來。
少女的神色間有些隱隱的羞怯,尤其是在看到蕭庭那一身華貴的錦衣之後,這種羞怯就漸漸變成了畏縮,低下頭咬了咬嘴唇。
蕭庭看了那少女一眼,微微皺眉。
酒樓酒肆中常有這樣賣唱的姑娘,隻是依據著酒樓層次的不同,這些賣唱姑娘的容貌唱腔也自然有上下的分別的。
眼見著這少女其貌不揚的麵龐,蕭庭便覺得有些無趣。再加上她身上那洗退了色的布衣,蕭庭便愈發覺得厭惡,準備開口讓她退下。
“會唱些什呢?”
可就在這個時候,楚風笑的問了一句。
蕭庭有些不解,抬頭看了楚風一眼,見後者一雙微亮的打量著賣唱少女的眸子,心中倒也立刻釋然。
大概是杭州城沒有這等風俗,楚風很少見到這樣的賣唱情形,所以覺得好奇吧。
於是蕭庭也微微一笑,從腰間摸出幾枚散碎的銅錢來,隨手放在了桌子上,吩咐著:“挑拿手的唱。”
少女怯怯的又略顯激動的應了。她連忙從旁邊自己拽了一個長條凳子過來,即便是這時候,她都像護著寶貝似的護著懷的琵琶,於是整個動作便顯得十分吃力。
楚風見狀,起身來幫忙。
少女唬了一跳,連說“不用”,可剛剛開口,凳子已經在楚風這一桌的不遠處擺好了。
蕭庭無奈的看著楚風。少女的下巴快要貼到胸口。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沒關係,好好唱吧。”楚風笑著安慰。
少女不敢再抬頭,連忙在凳子上坐了,變指調撥,略顯慌亂的來了一段前奏。
蕭庭長久廝混在這種地方,也算是半個行家。聽著她撥弦的動靜,立刻就聽出了她的業餘來,於是笑著搖了搖頭。
“楚兄若是喜歡聽曲,下次咱們去青柳樓,司大家的琵琶可謂是冠絕京城的。”蕭庭笑道。
楚風道:“其實我不懂這個,也根本聽不出什好壞來,隻是偶爾聽一下倒也覺得有趣。”
“吳迷巷子有一家茶坪,那的二胡也是一絕。隻可惜彈唱的是一位老頭子,不是青春年少的姑娘。總是少了些味道。哈哈!”蕭庭道。
“蕭兄果然是個中高手,看來頗善此道。”
“不敢當,隻不過到處廝混的多一些……”
少女的琵琶聲漸漸轉小,她重新整肅著自己的坐姿,偷偷的清了清嗓子,婉轉開口。
“倚柳題箋,當花側帽,賞心應比驅馳好。錯教雙鬢受東風。看吹綠影成絲早……”
她這邊一開口,蕭庭和楚風都紛紛愣了一下。
蕭庭幾乎觸電一般。瞪大了眼睛看向少女,不敢想象,這樣一個姿色平庸至極、行止無聊至極的人物,能夠擁有這樣天籟一般的嗓音。
而楚風的愣怔,卻是因為她所唱的這首詞……
這是他當日在樊樓、在徽宗麵前,寫下的《踏莎行》。當時忘卻了下半闕。昨天才補好了,交到了馬公公手中。這少女,為何會唱?
楚風滿心的不解,卻聽少女繼續唱到:“金殿寒鴉,玉階春草。就中冷暖和誰道。小樓明月鎮長閑,人生何事緇塵老。”
一首完整的詞,一首楚風昨日剛剛拿到這世間的《踏莎行》,竟然在一個小小的酒肆中,被人簡簡單單的唱了出來。這到底,是怎一回事?
少女唱歌的時候,並不抬頭看人,隻微微垂下目光,手指撥動琴弦,點點滴滴,卻又婉轉動人。
一曲唱罷,少女漸漸的從歌曲的餘韻中回過神來,方才那一絲從容便立刻消失,隻剩下慢慢的羞怯與畏懼,偷偷的瞥了一眼那桌子上的銅錢,卻又不敢伸手去拿。
“你是跟誰學的唱腔?”
“你是從哪聽來這首詞的?”
楚風和蕭庭同時開口,問出的卻是不同的問題。
少女聽著著突如其來的發問,真的害怕的縮了縮身子,緊緊的抱著琵琶。
楚風和蕭庭互視一眼,也不免又仔細思考了一下對方的問題,也對對方問題的答案好奇起來,於是重新看向少女。
少女更加慌亂了,這時候幾乎被電到一般站起身來,咬著嘴唇抬眼,看到對方二人投過來的目光,害怕的要命,竟提了裙子,連銅錢都不要了,準備奪路而逃。
“姑娘莫怕……”
“姑娘莫怕……”
二人又是同時開口。
蕭庭連忙起身追了兩步,柔聲道:“姑娘,我們隻是驚歎於你的唱功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你不必害怕。”
“小青,這是怎了?”
掌櫃的剛好從後廚端了一盤子冷切走出來,瞧見抱著琵琶的少女畏懼嗦瑟的模樣,還以為她是被什人占了便宜,臉上立刻就有了怒意。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