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兀沉迷美夢之中，不知危險已悄然逼近。

    林煜心頭冷笑，暗想：“杜大人，你可莫怪我林煜不講江湖道義擅闖空門了。要怪，隻怪你養了一幫酒囊飯袋，抑或是怪你自己殊無警覺吧。倘若我林煜今夜要來行刺你，隻怕此刻你已死了十回八回了。”

    林煜悄然將“軟筋散”攤開在手，望向若離，輕聲叮囑道：“阿離，你掩好口鼻，莫要誤吸了這毒煙。”

    若離點了點頭，心翼翼掩好口鼻，林煜輕輕吹了口氣，也是立馬掩住自己口鼻。

    隻見“軟筋散”化作一縷青煙，徑直飄向床中人，呼吸之間，杜大人已將“軟筋散”盡數吸入腹中。林煜二人早已做好萬全準備，自是不受這毒煙侵擾。

    這“軟筋散”乃是“黑白無常”兄弟精心配製，無色無味，生效極快，讓人防不勝防，常人但凡吸上一口，在藥力催動下輕則渾身癱軟，喪失抵禦之力，重則上吐下瀉，昏迷不醒。

    林煜在一旁等了片刻，待空中殘存的“軟筋散”完全散去，這才鬆了口氣，放開掩住的口鼻，卻仍是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周遭還有餘毒殘留。

    望了望床上一動不動的杜大人，林煜邪笑一聲，料想藥力業已發作，躡手躡腳湊了上去，拽住床簾便是猛地一陣搖晃。

    沉溺美夢中的杜大人忽覺一陣地動山搖，猛然驚醒過來，睡眼朦朧中隱約瞧見自己眼前多了兩個陌生人，大驚之下，魂也差點丟了，正欲起身逃走，卻又覺渾身癱軟，竟是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心中驚駭異常，嘴巴大張，一聲驚叫含在口中，呼之欲出。

    林煜反應甚是迅速，見這杜大人張嘴便知不妙，連忙抄刀上前。

    杜大人尚來不及驚叫出聲，便覺脖子一涼，眼前竟是赫然多了一把銀色短刀，直抵自己咽喉。杜大人雖嚇得不輕，卻不曾失智，這聲尖叫卻是生生咽下，驚疑不定地盯著林煜。

    林煜冷笑一聲，刀尖隔空微微一劃，森然道：“杜大人，勸你將這叫聲收回肚中去，我這人生性緊張，倘若你大叫一聲，嚇得我手上一滑，那你可就隻得到閻王殿哭叫去啦。”

    杜如晦渾身一顫，早已麵如土色，提心吊膽，哪還叫得出聲？但他畢竟為官多年，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本事，更何況眼下生死係於他人之手，雖是驚懼，他卻忍住不發一言。

    林煜見自己稍加威脅這杜如晦便乖乖一聲不吭，滿意地點頭道：“孺子可教。”心下卻暗罵道：“這個老狐狸，倒是惜命得緊。也罷，他若是乖乖出地牢之所在，倒也省了我不少功夫。”

    當下冷笑一聲，問道：“杜大人，別來無恙啊？”

    杜如晦打量了林煜一眼，隻覺這少年雖凶神惡煞，但似乎並非為取自己性命而來，當下恢複了平靜，道：“這位少俠，我杜某人自問不曾見過少俠，不知少俠跟杜某人之間可曾有什誤會，讓少俠深夜潛入衙門行刺於我。”

    林煜笑道：“這誤會倒是不曾有。”

    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這其中又豈能沒有誤會？杜如晦不解這少年意欲何為，隻得道：“少俠，杜某人為官十載，雖談不上鞠躬盡瘁，卻也是勤勤懇懇，兩袖清風，自問不曾得罪他人，不知少俠今日之舉卻是出於何意？”

    林煜正欲答話，一旁的若離卻是忍不住怒道：“你這狗官羞也不羞！你搶占婦女，無惡不作，死到臨頭還想隱瞞？”

    林煜聽若離這般一吼，頓時額頭上冷汗直冒，心道：“奶奶的，先前添油加醋胡亂了一通，這下可穿幫了。”轉念又想道：“這杜如晦即便不曾強搶民女，卻也勾結鷹犬，暗害我大哥，自然不是什好人，我林煜管他的死活作甚。”

    “哼”了一聲，林煜道：“不錯，姓杜的，網恢恢，總算教你落在了我們手，今夜我們便要替那些無辜的人報仇！”

    杜如晦聞言不禁一愣，回過神來麵上已多了幾分慍色，望向兩人肅然道：“我杜如晦行得正坐得端，若是做出半分傷害理之事來，便教我死後遁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他這誓言得甚是狠毒，林煜和若離兩人都是齊齊吃了一驚。

    見那少年狐疑地盯著自己，杜如晦索性與林煜對視一陣，麵色凝重全無愧疚之色，反倒看得林煜低下頭來，心中竟生出一絲動搖。

    杜如晦收回目光，正色道：“這位少俠，我杜如晦問心無愧，你若是信不過杜某人，便一刀將杜某人脖子抹了便是，杜某人絕不皺眉。”

    林煜哪正自猶豫，卻又想自己大哥如今仍困在地牢之下不得解脫，不由心頭火起，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厲聲冷笑道：“也罷，姓杜的，今夜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林煜已是惱極，杜如晦卻是絲毫不懼，昂然道：“杜某人何懼威脅？少俠，你怕是受了別有用心之人的利用了，現在停手尚為時未晚。”

    林煜“呸”了一聲，道：“姓杜的，這幾日你跟隨‘黑白無常’這對鷹犬做了多少傷害理之事，你心清楚得緊，少在那裝模作樣了！”

    杜如晦聽他出“黑白無常”這四字，怔了片刻，歎息道：“少俠，你既知‘黑白無常’的名號，想來不是尋常百姓，你對杜某有何誤會不妨在此講明，如此一來，我杜某人在黃泉路上也能做個明白鬼。”

    林煜道：“你既急於求死，我便成全了你。前幾日‘黑白無常’這兩隻鷹犬到了蜀都，你杜如晦可是接引之人？”

    杜如晦道：“確是我不假，莫非少俠因此便要我杜某人的命？”

    林煜冷然道：“這二人押了犯人一同到來，我聽是被你們關押在地牢之中，可有此事？”

    杜如晦見這少年知曉衙門中甚多秘密，很是吃驚，不過他也無心隱瞞，便道：“不錯，兩位大人確是押解犯人一同前來，這犯人被關押在地牢之中亦是不假。”

    林煜道：“很好，姓杜的，你可知那人是誰？”

    杜如晦隻是一介府尹，而“黑白無常”雖無官職，卻是為太後辦事的大內高手，他們羈押的犯人自己何來過問之力？此刻聽林煜來，這犯人身份似乎並不簡單，不免心頭不安。

    杜如晦強壓內心不安，答道：“杜某不敢插手大內高手要務，對犯人身份並不知情。”

    林煜“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一聲‘不敢’倒是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老實告訴你，也讓你死個明白，那犯人人乃是刀會蜀都分舵舵主穆仁，將這名頗得人心的江湖義士囚禁，你杜如晦算得上是同謀！如今你還有何話？”

    杜如晦聞言不禁麵色大變，這刀會穆仁的名號，他身為蜀都父母官又豈會不知。這穆仁一身正氣，嫉惡如仇，乃是川陝一帶遠近聞名的英雄好漢。

    杜如晦與穆仁雖不曾會麵，卻也是神交已久，想到這樣一位江湖義士反被自己羈押起來，連日來更是受盡嚴刑拷打，心頭不禁一陣內疚難過。但他畢竟身為朝廷中人，這刀會為何會與大內高手結仇，這中間又是疑點重重。杜如晦歎了口氣，終究是沒能出話來。

    可林煜如何放得過杜如晦，見他沉默更是怒火大熾，喝道：“穆仁是怎樣人物杜大人自是心知肚明了，你跟那兩個卑鄙無恥的鷹犬互相勾結，可是將穆仁害得好慘！虧你還自詡清明，將一位英雄豪傑害得下場如此淒慘，你便是這般清明法？”

    這一陣怒罵直罵得杜如晦抬不起頭來，他心中已有悔意，麵對如此怒罵隻得長歎一聲道：“少俠，杜某人自知做了蠢事，已是無顏麵對信任我的百姓，你這便動手送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