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中了呢。”羅斯維爾歎氣道，“其實，從你剛剛進門時，我就發現了，伊萬，你的眼睛沒有‘生’的欲望。你，難道想要求死？”

    切，不愧是能夠當上軍團長的老薑啊，看人的眼光，著實毒辣。

    “……我的事，實在沒什好的呢。”我玩顧左右而言他道，“羅斯維爾大哥，不，軍團長，這次來其實主要也就是向你匯報本次任務的情況。既然我們亡靈隊圓滿完成了任務，不知道你能否兌現之前密令上所寫的承諾，放他們離開部隊，回去故鄉？”

    “他們？”羅斯維爾皺了皺眉，“承諾我當然會兌現，亡靈隊今晚就離開軍營都沒問題，之後我自會向上級匯報此事。不過看樣子，你沒有跟著隊友們一起離開的打算呢，怎，還想繼續留在這當一名亡命的士兵？不想回去阿卡夏大陸，不想和村子的親人團聚，不想過和平的後半輩子嗎？”

    “……別了。”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低著頭咬牙哼道，“這點，你不是一樣的嗎？剛剛得那淡然，但其實你是愛著愛夏的吧？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留在危險的戰場，不帶著她回去？哪怕兩人一起隱姓埋名，過平淡的日子也好啊！連你都還在蠻幹，又有什資格來我？”

    聞言，羅斯維爾的表情立時陰沉了下去，再沒開口話。糟糕，我好像話得太重了點，雖是舊識，可他畢竟是我的頂頭上司啊。

    “……伊萬，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讓你變成這個樣子？”許久，羅斯維爾才嚴厲地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可恨，還是不得不提那件事嗎？

    “……我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沒有直視對方的目光，恨恨地回道。

    “……女人？”

    “嗯。”

    “你很愛她？”

    “嗯。”

    “原來如此。那，我們倆是一樣的啊，伊萬。”

    “唉？”

    我驚詫地抬頭，發現羅斯維爾已經移動到了書桌旁，從抽屜拿出一卷羊皮紙，遞給了我。我心地展開，發現，上麵畫著一位溫柔端莊的女性。

    “這……”

    “這就是愛夏，也是我的妻子。”羅斯維爾溫柔地注視著畫上的女子，解釋道，“我們十年前結的婚，就在這軍營，舉辦了簡陋卻記憶猶新的婚禮。”

    “……她現在人呢？”我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去世了。”羅斯維爾平靜地，出了這段過於悲傷的現實，“五年前吧，那時愛夏剛剛三十歲，懷了我的孩子，卻在臨產的時候難產，母女倆都沒挺過來，一起去了。”

    “！！怎會這樣！”我忍不住從椅子上坐起來，驚道，“你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治愈師嗎？為什，為什沒把她們救回來！”

    “是啊，我明明是擁有神之手、拯救過無數傷者的治愈師呢，可是啊，我卻沒法阻止生命的凋亡。”羅斯維爾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再厲害的治愈術，也扭轉不了時間，挽救不了必然逝去的生命，即便是我也不行。愛夏彌留之際，我不斷地施展治愈術，看著她身上的傷口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破裂，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鮮血沾染……最後，還是她滿臉蒼白地撫摸著我的臉，乞求我，放她安然離去。是啊，你口中的神級治愈師，最後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和她腹中胎兒離開人世，卻無能為力啊……”

    羅斯維爾自始至終都是那副淡淡的口吻，可我很明白，他心是壓抑著怎樣的苦楚與自責。

    是啊，我很清楚，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卻無力去拯救，那是怎樣一種深沉的痛苦和無奈。

    就像當年阿雅死在我麵前那樣的痛苦。

    我開始後悔剛剛那樣話了。

    “已經，五年過去了啊。”羅斯維爾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此生最愛的人，已經離開我五年了啊，伊萬，我這五年的心情，相信你應該可以理解吧？可是，我仍然活著，仍然站在這，仍然擔負著我身為軍團長的職責，而並沒有像你一樣，一心隻想離開人世。”

    “……我可沒有你那堅強。”我任性地回道，對方卻不惱，隻是踱到我麵前，意外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並不是堅強，而是，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我肩負著軍團長的重任，所有前線士兵們的性命，甚至人魔之戰的形勢，都與我息息相關，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輕易自暴自棄。”

    “真偉大啊，大哥，抱歉，我並不是你那樣偉大的人，我沒有把他人的命運扛在自己肩上的覺悟。”我偏過頭去，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