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忽然點亮了一盞燈。

    橘黃色的燈幽幽地亮了起來。那是一盞萬聖節南瓜燈,從中間挖空,外麵頂著詭異邪惡的笑容,燭光從舌頭燃燒出來。

    有人狂笑著吹掉火柴，帶著愛爾蘭妖精似的口音自黑暗中拍手道：“派對開始了。”

    他話音落畢，黑暗的屏幕上，投影便緩緩拉開——

    ……

    萬聖節嘉年華開始了。

    狂歡的人群從南擠到北，從城東擠到城西，處處目之所及，處處都是張燈結彩,奇裝異服。屏幕鏡頭緊緊跟著一個男人,這男人並未作什打扮，在人群中也矮矮的不顯眼,但意外的給人感覺忠誠可靠，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好像一隻泰迪熊一樣。

    華生醫生目不轉睛地望著前麵跳舞的魔女。這絕對是誘惑係黑暗魔女，紫色緊身衣紫色超短裙，金色的蓬蓬頭發埋在尖尖長帽子，濃妝豔抹，眼尾深重的眼影跳脫地勾起，舞得很是風騷，令鏡頭也不由得為之駐足——但這都不是重點，周圍圍了一圈叫好和拍照的人，以至於這一塊的嘉年華行進隊伍都停滯了一會讓——華生一直盯著她胸前波濤洶湧的溝。

    知名博客作家身旁的大英第一偵探不由得輕蔑地哼了一聲。

    華生隨之打了個噴嚏。

    這萬聖節狂歡夜的倫敦，盡管滿城的南瓜燈融得倫敦遍地橘黃，盡管熱鬧的人群擠得道路水泄不通，可11月該有的低溫還是有的。

    夏洛克不由得冷嘲熱諷道：“你知道嗎，John？我在東洋學習格鬥術的時候，我的老師曾經告訴我一句東洋俗語：笨蛋是不會感冒的。”

    泰迪熊一般的軍醫：“……”

    一隊清朝僵屍正彈跳著從他們身旁經過。周圍不斷有人發出尖叫和刺激的口哨，啪啪啪的手機拍照聲不絕於耳。

    在這吵吵嚷嚷的嘉年華中，偵探繼續無動於衷地說：“噢——你不知道，John，我有多羨慕你的大腦，它很少使用，幾乎不轉——”

    “Sherlock！——”軍醫忍無可忍地看了他一眼。

    隨後，華生認命地披上了他那件軍綠色的大衣。

    “我本來以為外麵不會有那冷的。”他嘟囔著裹起大衣道，“有人還穿著超短裙呢——瞧，那邊的美少女戰士。”

    “你要穿超短裙嗎？我倒是不介意。”夏洛克居然一本正經地說。

    “噢，天哪！別曲解我的話！”軍醫惱羞不已，“萬聖節嘉年華不做一些特別的Cosplay怎行呢？我不像你——Sherlock，你一年四季都披著你那件厚大衣，哪怕是大夏天的也如此！你一年四季都在搞Cosplay！和你比起來我正常多了好！”

    “你指的正常就是把你自己套進那兒童款的球衣？”

    “這不是兒童款！這是我的樸茨茅斯1949年頂級聯賽奪冠紀念款球衣！”華生很惱火地說，“這可是複古款！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買到的！這可是正版！”

    鏡頭，高高瘦瘦、大長腿、眼神幽暗的偵探低頭掃了一眼華生。穿著複古款深色球衣的華生無疑，顯得更傻了。但他什也沒說。

    “嘿……”他們身後一個非常動聽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人指著後方說：“那是在cos夏洛克和John？”

    鏡頭往後轉。這時鏡頭自動調高了一點點，屏幕上展現了出非常賞心悅目的畫麵。

    兩個也高高瘦瘦的男人，黑發黑眸，黑發綠眼，大長腿和大長腿，其中一人身著黑袍胸前配著白花，另一人披著長長的披風。

    抖森抖了抖披風，笑著指著後麵：“那個……”

    西弗勒斯看著後麵被圍成一圈的兩個男人，那兩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在cos夏洛克和華生。一個高高的一個則矮一些，分別披著那標誌性的幾乎長到腳的黑色大風衣和短款外套。兩人倒是都比站在他們身旁的本尊要矮一些，隻是均帶著非常富有造型感的獵鹿帽和漁夫帽。

    兩人背靠背，比著西弗勒斯覺得意味不明但看起來很耍帥的動作（……）在那啪啪啪地接受拍照。

    “造型cos得挺像的，但是，這頂獵鹿帽從來沒見夏洛克戴過？”西弗勒斯說。

    抖森笑著解釋道：“夏洛克平時是不會戴那個帽子的吧？那是麵對媒體時的公眾形象帽——我看到媒體也很喜歡寫諸如【福爾摩斯公然表示自己討厭獵鹿帽】【夏洛克拒絕戴接受獵鹿帽】，但還是喜歡不斷放他戴著那頂帽子的照片。”

    夏洛克哼了一聲，有些不樂意地說：“別提了。那頂帽子很蠢。”

    抖森此時則很有本質地說了一句：“我也覺得那頂帽子是一種強加的形象。媒體一直在給夏洛克強加各種各樣的東西，結合在一起就是一頂帽子——一種他們想看到、想讓公眾看到的你的形象。”

    華生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因為校友的此話一出，夏洛克便陷入了一種沉默之中……

    他忽然意識到，夏洛克一直以來一直在抵抗別人對他的那種【定義】。比如說安德森之類的人總說他是【神經部【怪咖】……（雖然他確實是）。但他就算硬著脖子背上更不好聽的話，也要強調自己不是，而是什【高智商反社會型人格】……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樣。華生醫生每天都和他住在一起，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夏洛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而與之相對的是，雷斯垂德那一次代表蘇格蘭場、代表政府送了夏洛克一頂獵鹿帽。哪怕是明明知道他不喜歡，但好像所有人都想看到【夏洛克明明不喜歡卻被迫接受】這種事。在大家的起哄聲中，夏洛克非常不情願也戴上了那頂帽子，然後群眾都露出了非常高興的笑容。

    ——人們總是這喜歡把自己想要的強加給夏洛克這樣的人嗎？

    ——希望人們強加給他的，永遠也隻能是一頂帽子，而已……

    人群忽然尖叫起來了。許多高分貝的女聲叫得極其激動，不斷有人撞開他們衝到人群最層，啪啪啪的快門聲不絕於耳——

    “發生什事啦什事啦？”華生被許多人擋住了，不由得納悶。

    夏洛克的麵無表情。隨後西弗勒斯麵癱的臉……抽搐了一下。三個大長腿高個子中，唯有抖森的表情比較淡定……

    華生醫生跳了起來，一眼就掃到了人群當中——

    ——“上帝啊！他們！”

    他氣呼呼地跳回地上，非常憤怒，但又無從發泄……

    原來場地中間cos這221B二人組的兩位coser居然當中接吻了起來……喂！你們想表達什！

    周圍不斷有人吹著口哨。屏幕上，無辜而憤怒的華生隻能掏出一頂黑色的毛線帽子，很鬱悶地戴上，轉身準備走掉。

    ——天知道路人為什對那種瞎眼cos那熱衷啦！

    ——倫敦人民一個天到晚都在想什！腦子都壞掉啦！

    他們從一隊從南瓜馬車上下來的辛迪蕾拉cos隊伍旁繞開。那場麵非常吸引人，巨大的南瓜馬車仿佛有小半層樓那高，窗戶開了一道裂口，做得邪氣凜然，藍色蓬蓬裙、腳穿水晶鞋的女孩臉上化了僵屍似的妝，拎著裙子同幾個吸血鬼合影。

    “大家的想象力真豐富。”抖森不由得讚歎道。

    “確實如此。”西弗勒斯點點頭。往年萬聖節時，霍格沃茨往往有各種各樣的活動（不，應該說是大事，比如說奇洛的作死……），學生的各種大型cos活動也很多，鄧布利多有時候也會親自上陣炒熱氣氛扮女裝（他那是根本樂在其中吧！……）——但在城堡之內，雖然魔法效果豐富，但絕對沒有外麵這龐大的規模和流量。

    倫敦的萬聖節不夜城，西弗勒斯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

    “話說回來，你裝扮的是什呢？”西弗勒斯望著抖森。

    “我……”抖森笑了笑，舉起手中的一塊鐵錘，那鐵錘在西弗勒斯看起來非常意味不明，傻極了——“其實我最近在準備試鏡一個角色。我打算在嘉年華也找找感覺。”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紅色網眼的緊身衣男人走過去了。抖森迅速掏出相機對著他一頓狂拍。

    “蜘蛛俠！看那邊看那邊！”有人舉著相機高喊，“你的小綠魔在那一邊！”

    紅色的蜘蛛俠馬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轉過身走到人們圍起來的攝影圈子，非常嫻熟地搭上小綠魔的肩膀和對方一起擺起pose來——這在西弗勒斯看起來簡直太自來熟了，而且那個紅色的蜘蛛俠穿著那種衣服，是怎看到外麵的……？

    “每年萬聖節cos漫威人物的群眾都會很多，”抖森舉著小相機，很專業地說：“我會特別上街感受一下這種氣氛，最重要的進一步理解觀眾對他們的感受。”

    “漫威人物？”

    這個時候那邊的人浪又叫了起來。一個龐大的綠巨人走了過來。那明顯是一個人頂著巨大的塑料或者樹脂頭套，表演得十分敬業，眾人都為他拍手叫好。

    華生也舉起了手機，對西弗勒斯解釋道：“就是一個美國的漫畫公司，這些人物一般都是超級英雄，是他們家出的。Tom要演漫威的人物了嗎？！那可是大製作呢！”

    “現在隻是我努力去試鏡而已，”抖森搖搖頭，“競爭的人很多呢。”

    “加油！這個票房一般都會大火的。”

    西弗勒斯仔細看了一下那些被圍在人群中心的美國超級英雄們。不得不說，那些紅紅綠綠、奇怪的緊身衣和大塊大塊暴露在外的肌肉，非常非常不符合斯萊特林的審美……

    “Tom也要演那種穿緊身衣的人物嗎？”

    “我要試鏡的那個倒不用……好吧，”抖森舉起鐵錘，苦笑道：“我從今天開始不節食啦，還要狂吃狂運動。雖然不穿緊身衣，但那個角色要露的肌肉還蠻多的。下個月之前，我可能要增重10公斤。（注1）”

    “……祝你成功。”華生同情但敬佩地看了他一眼。

    ——“你確定你要演這樣的角色嗎？”

    ——“你不適合那個試鏡。”

    西弗勒斯和夏洛克幾乎是同時說。

    黑發對黑發，大長腿對大長腿。偵探和蛇王同時對視了一眼，隨後抖森繼續露出了苦笑……

    “夏洛克的推理是要給我的試鏡判死刑嗎？”抖森有些鬱悶而不甘心地說，“喂喂，我可是很努力的，現在別這早說啊……”

    “對啊Sherlock！你得收回這句話，試鏡還沒開始呢，你連漫威的漫畫都沒看過，不，你從來不看漫畫，別這早下結論啊！”華生也反應過來，心道這家夥出口事必成真，抖森的試鏡豈不是完蛋了？！

    抖森聞言，馬上看上去安心了一點……

    但是……

    完蛋了。華生和抖森同時想。華生是出於對室友的極其熟悉，抖森是出於演員天賦的觀察入微……

    ——每次夏洛克把領子豎起來……

    ——然後露出那種邪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