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再遲鈍，這個時候還沒察覺出詭異來，那就真的是不可思議了。

    但是人那個時候好像被車時忘記了慣性，即使我們心覺得一切都差不多結束了了，但到底事情還是被推動著不停行進。後來日子一晃就到了大年初一。

    早上我爸就念念叨叨著明去拜譜，我一聽那個高興啊，擺譜嘛，這我擅長，畢竟是一個有格調的人。馬呈呈也一臉好奇，問擺什譜，爸就：“拜譜女的不用去。”

    我一聽，自己一琢磨，這不對啊，擺譜還不用女的去，這不就是一群大老爺們一起擺譜？這一想我就有點沒底氣了，雖然我能擺譜，但要是別人不吃這一套，那我能怎辦？還不是幹瞪眼，不定我這譜擺大了萬一挨一頓打呢，我想著想著心就有點打鼓。

    馬呈呈倒是有點不高興，“怎還分男女了？這譜擺得挺大。”

    我爸哭笑不得，“這是拜譜不是擺譜，拜，拜神的拜，拜得是馬家族譜，讓老先人把咱屋宸龍都看看，介紹認得一下。”

    馬呈呈臉色不太好看，“那我就不是馬家人了？我不用拜？”

    爸就給她解釋，“女的都不用拜譜。”

    馬呈呈別過頭不再話，在一起玩了也二十年了，她這個樣子我了解啊，那就是生氣了。其實我聽著爸的話也大概知道馬呈呈為什會生氣，農村確實有點重男輕女，這件事我們也沒辦法。很多時候她要是得了獎什的，爸媽一發朋友圈一祝賀，底下的人都誇我。起來挺搞笑，因為那些親戚太重男輕女了，總覺得我才是有作為的人，所以馬呈呈的很多光環都落到了我頭上。

    等到媽一解釋，親朋好友就打個哈哈不了了之。

    開頭馬呈呈也就跟著一笑了之，這一來二去次數多了，我都替她覺得無奈。

    到重男輕女，其實我也是自己經曆了才知道，真正重男輕女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這種思想很根深蒂固，幾乎每個家庭的老人都一定要要個兒子，其實要我，這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就像看到網上的笑：家家都還是要個兒子，莫非家有什祖傳功夫秘籍傳男不傳女？我有一本葵花寶典英雄接好了。

    晚上馬呈呈照舊給我們講鬼故事，看起來和平常一樣，不過我還是能感覺到她有些失落。

    第二一早爸就帶我往本家放置族譜的地方趕。

    我起床時還有點不情願，趕了一早上的路才發現這起床起得好像還是有點遲。

    車開了一段路就上不去了，我們隻能走路，雖然我也是農村長大的孩子，但畢竟在後來去縣上念書，也不怎鍛煉，上山對我來還是特別吃力，我有點抱怨。

    好不容易穿出了林子，看著眼前的場景，我才知道自己剛開始的抱怨確實為時過早。

    接下來的路完全借著石壁的形歪歪扭扭從崖旁穿過，有一段路直接由山體鑿成，路麵十分狹窄，左側完全是峭壁，不上深不見底，但要是掉下去，絕對是十死無生。

    看著引路的人談笑風生一臉自若地如履平地，我忍不住冷汗直冒。輪到自己走，我咽了咽口水，這才知道人在害怕的時候真的會老是想上廁所。我盡量不去看路外麵是什，扒著岩壁一點一點挪了過去，所幸這樣的路並不多。等到了地方，太陽已升到了中央。

    去的時候，因為不能耽誤了好時辰，所以我們要先拜完譜再吃飯。

    劈啪啦的鞭炮聲響成一片，紅花花的鞭炮碎屑和閃動著的火光以及硝煙四散，在一片炮聲中夾雜著一個老人沙啞尖銳的喊聲。

    迎譜匣！

    我聽他鷹普俠當時真的是驚到了，心想不對啊，這怎可能是鷹普俠，再一問才知道人家喊得是迎譜匣，擁擠的人群散開一條路，我們宸字輩的長孫，也就是我大表哥，抱著譜匣出來了。

    譜匣很大，他兩隻手合著才能抬住，我也不知道這是什木頭，看起來是暗紅色，但在光底下又映出些土黃的底色，中央纂刻著四個繁體大字‘馬氏宗譜’，匣子四周刻著鏤空的龍鳳。看著譜匣，我想起來我們家才搬家的時候，爸媽買了一些鏤空的木質龍鳳貼在木家具上，這下看到了譜匣上麵的龍鳳，我真心覺得家那些龍鳳真的隻能叫四腳蛇和火雞。

    譜匣頂上用紅布蓋著，這紅布從兩邊掀起，露出了譜匣的樣子，看起來就和新娘那種撩起來掛在耳畔的珠簾一樣。

    還沒等我多打量幾眼，大表哥已經把譜匣抱進了屋子。

    沒過多久，這家的主人從存放譜匣的屋子走了出來，他捧著一本看起來有些年歲的書。那個書很大，大概有兩張a4紙並列拚在一起那大，那老人把書放在道場的一個黑漆方桌上，他的周圍立馬圍過去一群人。

    我站得不太遠，踮了踮腳看著，這本書麵的頁麵是淡黃色的，看起來有些年份。那老人拿起毛筆蘸了蘸墨開始寫名字。書本的左麵寫了我爸的名字，右側上方有個字‘妣’，底下寫了我媽的名字。

    我正在琢磨妣是什意思，這時人群越來越擠，我也就沒了看下去的心思，擠出人群站在一邊揉胳膊。我蹲在一旁無聊地等到這一波署名完畢，接下來就開始正兒八經地拜譜了。

    所有的馬家人一起進入了存放譜匣的房子，因為屋子，站不下的就在門外稍等。

    我打量著這間房。

    那房子正對門的土牆上方貼著幾方紅紙，正中央一豎列毛筆字龍飛鳳舞，正是：地君親師。兩邊寫著楷，‘馬氏宗族’‘萬古流長’。再兩邊是倆列對聯。在這幾方紅紙下是固定在牆上的木案，細窄的木案上對稱點著兩根長明燭。木案下方是一個神台，神台用黃布鋪著，上麵放著大表哥抱進來的馬氏族匣。族匣前方有供品和香燭。神台下有一個布製的蒲團。

    上香要按著輩分高低，從輩分高的開始。

    我看著別人上香作揖，聽他們這拜譜三跪九叩的規矩，連忙取經。好在到輪到我，這拜了一輪，都沒人我出了什岔子。

    拜完了族譜，外麵也擺上了流水席。

    大人們談地把酒言歡，這談話我是聽得直打哈欠，唯一讓我感興趣的就是上桌的飯菜。我們這吃席講究八大件子，四道涼菜四道熱菜，豬肘子糖肉鴨子湯，甜糯米肚絲湯肉丸子，雞蛋皮裹肉腸切片，糖醋魚蒜絲拌醬，這些味道就是再大的酒店也還原不了。一桌子大人都在喝酒，我一個人吃得好不自在。

    突然感覺到有個東西在蹭我的腿，我餘光瞥到一個毛茸茸的影子，當時心一緊。

    黃鼠狼追到這來了？

    我低頭一看，懸起來的心又放回了肚子。

    原來是這家主人養的土狗。

    我把骨頭喂給它，心想這下被那個黃鼠狼鬧得，真的有點杯弓蛇影。

    吃完了酒席，我們又輪著再拜了一遍譜，這才又沿原路下了山。

    等回到外婆家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我打了個哈欠，有點困。

    馬呈呈吃了飯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聽川川是上了後山，我回到房間烤著炭火，靠著牆慢慢睡著了。在這似睡非醒間，我一個恍惚猛地清醒過來。我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赫然又回到了那個點著長明燭放置族譜的土屋！

    屋影影綽綽好像有很多人，又好像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