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軼凡拖著重沉的腳步回到了宿舍，也不想開燈，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已是深夜，熄燈的時間就要到了，對麵的宿舍樓一片雞犬不寧。午夜前的最後一刻狂歡，似乎所有人的動作都被調成快進中，連走路都腳底生風，有趕著去洗澡的，有趕著聊完qq下線的，還有抓緊時間打完最後一局遊戲的。

    程軼凡透過尚未繁茂的枝椏間隙望著對樓的躁亂，眼神漸漸失焦。他的上下嘴皮似乎被粘住了，張不開也扯不動。窗外漸漸下起雨來，細密的雨絲在空中撞擊唰唰作響，但卻無聲地落入地表，隱沒不見。

    啪嗒一聲，熄燈了，整個世界恢複了一片黑暗。

    一陣西風卷著星點雨水打進來，程軼凡臉上沾了少許水珠，麵上一涼，這才從許久的放空中回過神。他忽然覺得太陽穴附近一陣酸脹，抬起手緩緩揉捏。

    自己和俞子涵，算不算是絕交了。

    其實他並不是要維護張頤安，他知道這些確實是張頤安搞的鬼，這件事情根本無從抵賴。張頤安對蘇璃的敵意程軼凡早有察覺，隻不過他從未上過心而已。程軼凡自認光明磊落，所以對於張頤安的介意他並不在乎，他相信時間能證明一切。

    可怎也沒想到，一隻莫名其妙的發圈卻讓整個事態失了控。程軼凡開始後悔，自己怎就一時嘴快把草莓的事告訴了張頤安呢。

    程軼凡早把手機關了靜音放在台麵上，此時微信一條一條地跳出來，屏幕時不時點亮，成為這滿室漆黑中唯一的光亮。

    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蘇璃發來的，以俞子涵的性格，這個時候他怎可能主動聯係自己。

    也是難為蘇璃了，偏要為了俞子涵來做安慰人這種不擅長的事情。

    俞子涵雖然是火象星座，但卻更像一陣風，心情好的時候是柔和的徐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勢如破竹的龍卷風，殺傷力以一敵百，吹到哪算哪。

    對於不在乎的事情，俞子涵都可以麵不改色無動於衷，但一旦牽扯到在乎的人或事，比如蘇璃，比如程軼凡，他的情緒簡直就像被放在顯微鏡下一樣放大開來，根本不受控製。

    這貨每次都能一個髒字不帶地把話給絕，不管是不是豆腐心，他絕對是個砍切兩用的鈦合金刀子嘴。程軼凡恨恨地想。

    程軼凡能理解俞子涵的不愉快，但他覺得就算是氣話也該有個底線，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再自我也該有個限度，不能每次都這樣無所顧忌、口不擇言。張頤安好歹也是個女孩子，而且無論如何她目前還算是自己的女朋友，即便她再不對，程軼凡也不能容忍俞子涵這樣詆毀張頤安。

    兩人認識這些年，無非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打鬧，板個臉糊弄糊弄人，過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地也就忘記了。他們從來沒有起過這大的爭執，他居然還抓了俞子涵的衣領。

    事實上，不要是對自己最好的朋友，在程軼凡二十幾年的生命中，幾乎就沒有出現過打架動手的情況。可剛才有一瞬間，他卻真的想要將拳頭揮向俞子涵那張欠扁的臉。

    程軼凡歎了口氣站起身去洗漱，因為坐得太久了所以腿有點麻，每走一步都像有綿綿的銀針在紮。

    他整個人就像被抽幹空氣的塑膠袋，麻木而笨拙。

    在這之後，程軼凡蹺了好幾的實習，跑回家吃了睡睡了吃荒廢人生，他利用這段時間沉下心來理清了整件事的脈絡，可越清楚，心中就越覺得悲涼。

    和俞子涵比起來，程軼凡算得上優柔寡斷，他總是會花很多的時間來權衡利弊，來考慮會不會傷害到誰。但這一次，他卻無比堅決地打算要和張頤安分手。

    隻是做決定容易，付諸實際卻難，程軼凡躲了張頤安三，也沒有想好該找一個什樣的契機提出分手。

    可是張頤安卻什也不知道，他們的社交範圍幾乎都脫離了學校，俞子涵和蘇璃鬧別扭又和好這件事情學校的八卦群眾根本發現不了，即便發現了被傳開，也傳不到幾乎在外實習的張頤安耳朵。因此她以為三個人仍然是分崩離析的狀態，她得抓住這個機會徹底收服程軼凡才行，但連著幾來，程軼凡都對她不冷不熱的。

    微信發三條才回一條，打電話也都是推脫不方便，張頤安直覺地認為應該是發生了什事，但越猜測越心急，她便一直一直地要求和程軼凡見麵。

    隻是沒想到，程軼凡本來還在猶豫怎提分手，張頤安強行要求約會，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給他機會的。

    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當斷則斷吧。程軼凡想。

    程軼凡拒絕了張頤安要去看電影或者逛街的建議，隻去接她再安排。到了張頤安家樓下，他特意坐進了一間人聲喧嘩的餐廳。

    稍後，張頤安便掛著得體的微笑出現，程軼凡看著身著短裙、畫著完美妝容的張頤安，忽然覺得有點反感。

    你來很久啦。張頤安坐下問。

    剛到。程軼凡冷著一張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