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噩夢纏身

    月上枝頭,喧鬧的營地中漸漸消去了聲響，僅餘下幾聲烏啼。皎潔的月光灑落於地麵,周圍的景色隨之泛起了朦朧的幽藍。

    一片寂寥。

    “唔、哈……”身邊傳來的一陣劇烈喘息聲，吵醒了本就處於淺眠中的渡。

    他暖棕色的雙眸猛地睜開，輕眨幾下就褪去迷茫,恢複了往日的清醒冷冽。

    渡從睡袋中掙紮起身，翻轉身體，望向旁邊麵露痛苦之色的白發少年。

    “景嚴？”他擔憂地低聲呼喚著，剛醒的沙啞聲線中還帶著幾分慵懶的鼻音。

    白發的少年並沒有就此醒來,他隻是緊皺著眉，豆大的汗珠從額前冒出,順著發際滑落到腦後、沒入枕間，將其打濕了大半。

    “咳咳、是……誰？”隱約伴隨著幾聲的自語。

    沉浸於無法逃離的噩夢,景嚴暴露在空氣中的雙手，已經將睡袋整麵捏皺了。

    渡看到這樣的情況有些心焦不安，他探身用手覆蓋住景嚴發絲成縷、粘著其上的額頭。

    “……好燙！”灼人的溫度令渡的手反射性地縮了縮。

    景嚴他……已經保持這種狀態多久了？！

    刻不容緩，渡一把拽過枕邊的背包，開始翻找起了退燒的藥物。

    “該死！”

    平日能容納數倍物體的便利在此時卻已成了負擔，一件件必需的物品顯得各種多餘。渡煩躁地將那些阻擋他視線的東西取出，扔到了一邊，視線如鷹隼般掃視著背包內部。

    “……找到了！”

    渡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其實距離他開始翻找，也隻是過了短短的幾十秒。但渡的感官中，卻仿佛隔了六七分鍾那漫長。

    他右手將背包側兜的軍用水壺拎起，左手單手握住藥瓶，大拇指沿著瓶蓋的側麵微微用力一推。

    “當啷——”的一聲響起，瓶蓋墜落於地，骨碌碌地來回滾動著。

    都沒有往地上瞥過一眼，渡一邊低下頭，用整齊的牙齒咬住壺蓋擰開。同時他的左手輕翻，從開了口的藥瓶中，倒出兩粒白色的藥片。

    東西都準備完畢。渡單膝跪在景嚴的身邊，小心地用手臂扶起景嚴汗濕的身體，讓他的頭枕上了自己的胸膛。

    好瘦弱……

    這個詞語在渡的腦內一閃而過，不過他隨即摒棄雜念，將壺口湊到了景嚴幹裂的唇邊。

    “景嚴，醒醒、景嚴！”

    ……

    這……是哪？

    周圍的世界，全部是由黑白兩色構成，仿佛老舊的電影膠卷映出的畫麵。茫然地站在一間略顯淩亂的房間內，景嚴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是一件臥房，房間內的東西都被收拾的很整齊，能看的出原主擁有的良好生活習慣，之所以顯得淩亂不堪，完全是因為這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個正常的人類，絕對不會在自己經常進出的房間內放置這多的東西，多到仿佛將一生能用的東西全部挪到了這。即使這房間內，還有一張床標明了其臥室的功用，給人的感覺比起臥室，卻仍然更像是一間倉庫。

    先是轉身試圖擰開緊閉的房門，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難以撼動半分。

    被困住了嗎……

    景嚴無奈地皺著眉，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什慌張的情緒。

    抬起腳，小心翼翼地在全無落腳之處的屋子中行走，景嚴認真地記錄每件擺放的物品。

    從沒見過的型號的電視、正在充電中的遊戲機、角落處整齊碼放的幾箱泡麵、衣櫃中風格迥異的衣服、床上分門別類的未知動漫周刊、半透明工具箱中的各型畫筆、敞開的冰箱中上層的各種水果和下層的速凍食品……

    繞開了眼前紛雜的遮擋物，景嚴終於來到了窗台邊。

    他從窗戶中望去，外麵是一片黑暗。

    奇怪的地方。

    他暗暗下了結論。

    可是，我該怎從這出去？

    無措地轉過身，景嚴突然發現了窗戶旁邊的一張辦公桌。♀

    是的，突然發現。

    明明是相當明顯大型的存在，但他卻在觀察完房間的最後才注意到它。

    桌麵上零散地攤開幾摞半成品的漫畫，這也是房間內唯一沒有整齊碼放的東西。

    他直覺地感到這與他息息相關，或許正是自己能夠離開此地的媒介。

    抱著莫名的激動，景嚴將畫紙一張一張的收攏到一起，仔細看看能發現上麵的畫工相當細膩。隨著他的動作，紙張覆蓋下的黑色物體逐漸露出了本來麵目。

    一個合攏到一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還發出隱約的光亮。

    心髒突然劇烈地跳躍，咚咚的聲音一聲響過一聲。

    他不禁咽了下吐沫，然後伸出顫抖的手，將翻版輕輕推了起來。

    屏幕上的畫麵清晰可見。

    這是——？！

    他腦內轟的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

    【回去吧……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沒有聲音，更類似於心電感應般的話語，直接傳到了他內心深處。

    “誰？！”

    景嚴在瞬間轉過了身，下意識地看向了門口。

    不知何時，屋內的其它雜物已經紛紛消失不見，從桌前到房門處的視線再無阻擋。

    他愣住了。

    黑發黑瞳，一個年約二十的俊秀男子靜靜地站在那，純白的襯衫和黑色西裝褲亮的刺眼。雖然男子周身亦是同房間一般的黑白色調，但放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格外分明契合。

    “你……是誰？”景嚴謹慎地開口詢問道。

    雙黑男子的身上，帶有令他心驚的熟悉感。可是景嚴敢用自己超強的記憶力保證，他自出生以來，絕對沒有見過這個男子。

    但是他肯定自己了解這個男子，就如同了解他自己一般。

    【你不妨問問……你自己是誰。】男子垂下雙眼，他的臉上毫無波瀾。

    沒有繼續與景嚴交談的**，男子將眼前略長的墨色發絲隨意地向後輕捋。側過身，他輕輕地拉開了景嚴之前竭盡全力也無法打開的那扇房門。

    【終有一天，你會記起一切……我如此期待著。】

    隨著房門打開的瞬間，景嚴聽到了一道焦急的呼喚聲：

    “景嚴，醒醒、景嚴！”

    唔——！！

    意識於瞬間模糊。

    在景嚴完全陷入黑暗中的一瞬間，他仿佛聽到男子口中，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

    艱難地睜開雙眼，景嚴茫然地放空視線。

    剛剛在夢，自己好像看到了什？

    隻記得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

    想不起來了。

    “景嚴，你醒了？”腦袋下有什在上下起伏著，一個欣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景嚴依然渾渾噩噩，他艱難地仰起頭：“……渡大哥。”

    才剛一開口，他就發現自己的嗓子中似是吞入了砂礫般的刺痛。

    “來，喝點水。”

    一個冰冷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唇，景嚴順從地張口。頓時，涼爽的液體被灌入嘴中，滋潤了幹咳火燒的喉嚨。

    “唔！咳咳……”水倒得太急，即使努力地灌了幾大口下去，他還是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沒事吧？”渡慌亂地將手中的水壺放到一旁，騰出了一隻手幫景嚴順氣。

    “抱歉啊，我從來沒……”他的臉有些發紅：“先吃點藥吧，你燒得很厲害呢。”

    被暖人的氣息包裹，溫柔的男聲此時格外地令人想要依靠。景嚴輕闔眼眸，進入了半醒半睡的狀態，乖巧地服從著男子的每一個命令。

    “……好了，睡吧。”混沌之中，低沉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明天早上就能康複了。”

    景嚴安心地重回夢鄉，這次，一夜好夢。

    ……

    晨間露水的潮濕漸漸退去，陽光照拂，將萬物染上一層金紗。

    “唔……”睫毛來回顫動了幾下，景嚴被腰間禁錮的力道弄得不適地扭動著身體。

    正在這時，頭上傳來一聲輕笑：“睡得怎樣？”

    “渡大哥！”他驚訝地想要抬頭，卻被冰涼的手掌覆住了額間。

    環繞在他腰上的正是渡的右手臂，此刻他的腰間的力道再度加強，同時渡放在他額頭處的手也向後繞去，將景嚴白毛淩亂的腦袋牢牢地按在了自己的胸膛。

    “……不燒了呢。”渡輕舒一口氣，臉埋在他胸前的景嚴能清晰地感覺到胸腔的振動。

    “早安，渡大哥。”他聲音悶悶地響起。

    “啊，早安，景嚴。”

    在景嚴騷年看不到的角度，渡的眼睛深邃了起來。

    少年如同一隻小貓般在他的身上蹭著，因睡醒而帶起的鼻音在這時候顯得格外可愛。掙紮地擺脫了渡的手仰起頭，紫色的貓眼睜得大大的，但其中一片水霧而沒有焦距。

    好可愛……

    渡忍不住眼神飄忽。

    這樣子絕對是犯規啊……等等，景嚴！你不要亂動啊！

    本來同擠在一個睡袋，兩個人就已是幾乎完全貼在一起，而此刻尚未清醒的景嚴難受地在他懷中扭動著……

    渡的俊臉上漸漸泛起紅色。

    在這樣子下去，他就真的會禽♂獸♂不♂如了啊！

    忍無可忍地箍住景嚴，防止他繼續在自己身上點火，渡氣息淩亂。

    “渡大哥……？”景嚴的聲音，在渡低頭吻上他額頭的那戛然而止。

    懷中的身體終於僵住不動，渡在心鬆了口氣。

    望著景嚴呆滯的表情，他嘴角上揚。

    將唇貼到景嚴的耳邊，渡呼出炙熱的氣息，滿意地看到少年的脖頸泛起誘人的粉色：“早安吻喲，景嚴。”

    “那你的……回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