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一麵奔逃，一麵張望，但見此時所帶蘭兵不過一兩千人，心中十分悲痛，心道“此次率二十萬大軍前來，本是想大肆劫掠一番，不僅可解國家缺糧之急，更能助王兄壯大聲勢，以震懾宵，不料不僅無功而返，更是致全軍覆沒。我一世英名，算是全毀了。”又尋思“觀剛才模樣，堯致知顯是不想殺我，卻又派人跟隨，不知又有何陰謀。”

    脫脫尚未想出結果，忽然斜刺又殺出一彪人馬，當先一人大吼道“蘭狗賊休走，還我全家命來。”

    脫脫聽見這聲吼，驚懼更甚，尚未想定是戰是逃之時，隻見陳恭率部加快上前，擋了上去。

    來人便是龐占，他本在南路，後得堯致知召喚，率部往北增援。他心中本已是七上八下，待聽得全家老均被斬淨，更是悲憤不已，便欲帶齊人馬殺去報仇，不料堯致知竟然親至，將其軟禁，兵權也交到了呂梁手上。待得兩軍交戰，龐占見守衛鬆懈，打探到脫脫去向，當即糾集親兵數千人，追了上來。

    龐占見陳恭擋住去路，厲聲道“爾等擋我去路，莫非已通敵叛國不成？”陳恭拱手道“總兵大人，我等奉涼王殿下軍令，護送脫脫王子出境。”龐占聽後，勃然大怒，喝道“這些狗賊將我全家及數萬軍民殺戮殆盡，爾等還要護送他等，這是何道理。此刻我不管你是否真有軍令，我已決心斬殺脫脫，你讓開便罷，若不讓開，我連你一並斬了。”

    陳恭也是沉下了臉，朗聲再道“我等奉涼王殿下軍令，護送脫脫王子出境。”旋即又大聲道“我有涼王軍令在身，你等速速退去，若違軍令，定斬不饒。”陳恭身後萬餘軍士也跟著一陣山呼。

    堯致知在涼州積威深重，龐占帶來的雖都是親兵，但大都對堯致知極為敬畏，此次全殲蘭二十萬大軍，更是將堯致知視若神，聽得陳恭所言，又見陳恭部人多勢眾且都是最精銳之兵，當下全都躊躇不已。

    龐占性格猶豫，雖有才能，卻無決斷，龐家覆滅後更是患得患失，見得此番景象，心知此次難有結果，仰長歎一聲便勒馬往回走了。

    被龐占這一打斷，脫脫已逃的遠了，陳恭知道脫脫此後已無有危險，隻目送了片刻，也回去了。

    此次大戰，雙方雖都是重兵，但涼州軍以逸待勞，交戰時又先去了蘭軍士氣，待脫脫出逃後，局麵更是一邊倒。大半日後花努爾山口已是屍橫遍野，蘭兵幾被屠淨，隻有零星散兵四處逃了，但逃得了多久卻是未知。

    夕陽映照，悠遠綿長的琴聲在花努爾山口回蕩，軍士們側耳靜聽，目光安寧，一些較年輕的緩緩流下淚來，身心仿佛已從之前的悲壯、豪邁沉沁到那溫婉的曲調之中，忘卻了自己還身處戰場及拚殺帶來的傷痛，也忘卻了自己不久前還如修羅般紅著雙眼，心中所想的隻有遠方的親人、美好的回憶和尚未實現的夢。

    戰爭之殘酷遠非旁觀者所能體會，身體上的傷害倒在其次，那種隨時都會殞命的恐懼、殘忍廝殺帶來的瘋狂以及過後猶如置身煉獄的複雜心理，都會將軍士的意誌完全摧毀。堯致知深知此理，隻因軍士所有的情緒，他都有過，甚至曾短暫地在無邊的恐懼或殺意中迷失，他知道此刻所有人都必須舒緩下來，否則自己的兵將或會變成不停殺戮的惡魔，是以每次大戰過後，若有可能，他都會在戰場奏琴。

    數曲奏罷，琴聲止了。堯致知緩緩站起，將手中胡琴收了，喚出左右道“命各路將領到我帳中複命。”左右得命自去，堯致知又站了一會才回帳中。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大帳通明，劉通一曲唱畢，引得帳中數人連連喝彩，連忙齊來灌酒，劉通一一喝了，道“唱得不好，倒叫殿下及諸位見笑了。”堯致知笑道“知你唱得不好，我等敬的非是你那嗓子，而是你那不怕嘈雜別人的勇氣。來來來，我也敬你一杯。”眾人又是一通大笑，劉通也笑著將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