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金蟬子如約把我送到了三星洞。
可是三星洞的石門緊閉著,叫了半天沒人應。
金蟬子說,他隻能幫我到這。
他臨走前指著石門側邊豎著的一塊石碑告訴我,隻有領悟那麵石碑,石門才會打開。
石碑上寫著“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我在人間逗留了十年,我認識那些字,也懂這幾個字的意思。
靈台、方寸都是指心靈。
斜月三星也都一個“心”字。
這是三星洞名字的由來。
金蟬子要我參悟這麵石碑,多半就是要我解開這個“心”字的奧妙。
可是。
我是石猴。
石猴是沒有“心”的。
在花果山的時候,有人說我是“石心”,鐵石心腸。
我見慣了生死,目睹了枯榮往複。
我如一個旁觀者,我無法像他們那樣體會恐懼,感受悲痛。
他們指責我冷漠。
隻有小草告訴我,我是石中之靈,沒有“心”的。
我凝望著石碑。
一個無心之人,一處“修心”之所。
我們的相遇。
要,這是一場莫大的諷刺。
要,這是冥冥之中早有的一場注定。
我仿佛又變回了花果山的一塊石頭,和石碑麵對麵。我看著它,它也好像有一雙眼睛,看著我。
我們一動不動。
時間從我們身邊流過。
朝陽,暮日,星月,春雨,夏雷,秋霜,冬雪……
我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還是渾噩的,或者是夾在清醒和渾噩的中間。
那石碑忽然裂開一道縫,白熾而強烈的光從裂縫中迸出,我下意識地伸手遮擋。然而那光像水一樣,洶湧地襲來,無處不在,將我包圍。
我的胸口忽然張開了一個洞。
那如水一樣的光爭先恐後地擠進胸口的黑洞。
如同萬箭穿心。
我痛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那光依舊源源不斷地衝進我的身體。
等我精疲力盡,奄奄一息時,光水退去,我出現在了一處山霧迷漫的林子。
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頭片子背著一隻藥簍和一個清瘦的駝背老郎中從林中走來。
小丫頭叫著,師父,看,有一個人。
老郎中糾正道,阿紫,他是一隻猴。
小丫頭又叫道,師父,他的心沒了。
我沉沉地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
我躺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被褥床單被洗得發白。
阿紫有一雙紫色的眼晴,眼中藏著煙波流轉。
她見我醒來,興衝衝地喊來老郎中。
她問老郎中,師父,他還有救嗎?
老郎中說,不管有沒有救,我們都不能見死不救。
她又問,可他沒有“心”。
老郎中說,可我們有,醫者父母“心”。
老郎中把阿紫支開。
他又找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站在床前。
我感覺到了寒意,凶狠地瞪著他。
他一笑。
他說我不該死在這。
然後,他揚起匕首一把刺向……他自己的心口。
他將他的心,塞進了我空洞的胸口。
我活了。
他死了。
阿紫看見了匕手,又目睹了倒在血泊中的老郎中,她失控了。
她撿起匕首,用她那弱小的力量往我身上砍。
一刀,兩刀,三刀……隻要我不阻止,她就不會停歇。
匕首落在我的身上,不落半點痕跡。
我是石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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