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七年,中秋。
君輕寒和蘇青染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中秋前夕回到了帝都。
其實,在他們之前,君承錦已經快馬加鞭的從南疆趕回來了。
當時,君輕塵看見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激動得不行。
卸去重任,重新做回懶散王爺,他頓覺一身輕鬆。
這邊,君承錦剛剛將君輕塵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完,君輕寒便回來了。
八月的天氣,秋高氣爽。
這一年,君輕寒並沒有宴請群臣,隻是讓君輕塵夫婦以及顧玉祺夫婦進宮,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吃了個團圓飯。
自從他登基之後,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簡單而又溫馨的過過中秋了。
然而,他這一舉動,卻令文武百官百般猜想。
除了他們,帝都上下,所有朝臣的中秋都過得不太平。
他們心中不安,都在猜測著上位者的意圖。
空中的明月又圓又亮,但他們的心卻隻有驚惶。
總感覺上頭要有大動作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擔憂是沒錯的。
翌日上朝,君輕寒當朝眾臣的麵,處置了逸郡王君承坤、兵部尚書呂敬。
南疆謀逆一事中,風家風雷、風霆以及太平侯和朝中眾臣相互勾結,意圖不軌。
除了主要人物君承坤和呂敬,還涉及到了其他朝臣。
此事牽連甚廣,君輕寒將涉事之人全部發落。
絕不姑息任何一人。
借著這件事,君輕寒大刀闊斧的整肅朝綱。
嚴打貪官汙吏,清除國家蛀蟲。
除了鼓勵軍功、推行科舉外,這一次,他還鼓勵商貿。
曆朝曆代,皆重農抑商。
他這個決定,是一次大膽的嚐試。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這些策略,都為以後的武明盛世奠定了基礎。
君輕寒在位期間,政治清明,風調雨順。
得益於此,君承錦登基之後,將東臨的繁榮推到了極盛。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中秋宴後,君承歡剛回到寢宮,霽月便送來了書信。
“公主,南疆又來信了。”
君承歡抬手接過,並沒有急著看,直接放在了桌上。
“公主,南疆王的信,您不看?”霽月問。
“待會看,你先下去吧。”君承歡即便不看,也能猜到內容。
夜未殤果然說到做到了,這些天來,她每天都會收到一封從南疆送來的書信。
信上的內容一般無二,就是想她。
看得多了,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自然,就沒有拆信的欲望。
她知道他想她,她又何嚐不想他呢?
洗漱之後,君承歡便上榻安寢了,那封信被孤零零的扔在了桌案上。
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就因為她這次沒有看信,一個重要信息就被她遺漏了。
第二日用過早膳,她剛來到大理寺,霽月就急衝衝的闖了進來。
“公主,南疆王來了,現在已經進宮了!”
“什?”君承歡立即驚訝出聲。
放下手中的案宗,她匆匆回了宮。
夜未殤此次提前來到帝都,不僅寫信告訴了君承歡,也稟告了君輕寒。
然而,因為君承歡昨晚的遺漏,以至於她反而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
回到宮中,已經下了早朝。
她還未見到夜未殤,君輕寒的聖旨已經頒了下去。
夜未殤被立為駙馬,就連婚期都定了。
她和夜未殤的婚事當即交給了禮部去操辦。
來到寒青宮,見到蘇青染時,她才得知夜未殤這會已經出宮去了。
“你呀,真是對人家未殤一點也不上心。他為了早點見到你,日夜兼程,提前數十天趕到了帝都,還特意寫信告訴了你,誰知你竟然把書信隨手一扔,看也未看。”蘇青染聽君承歡說了昨晚的事情,忍不住斥責。
君承歡說不出話來。
抿了抿唇,她問,“夜未殤是不是住在驛站?”
“你去找他?”蘇青染挑眉。
君承歡點點頭就要離開。
蘇青染叫住了她,“剛剛未殤過來給我請安的時候說了,他要去大理寺找你,你快回去吧,別再到處亂跑了,免得他一會找不著你。”
君承歡:“……”
她突然覺得母後待夜未殤比待她好。
夜未殤更像是親生的。
……
大理寺,坐北朝南,修有六扇朱漆大門,門前有兩座石獅子,威嚴非常。
君承歡趕到的時候,朱漆大門前,負手而立了一抹白色身影。
男人身形頎長,墨發如瀑,但看背影,溫潤如玉。
君承歡不自覺的止住了步子。
第一次見麵時,他就是這幅打扮。
聽到腳步聲停下,夜未殤緩緩轉過身來,“歡歡,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君承歡輕輕勾了下嘴角。
他們才半個多月沒見,何談許久?
上前兩步,她看著麵前的男人道:“你來了。”
“對,我來了。與上次來大理寺做師爺不同,這一次,我是來做駙馬的。”夜未殤笑得邪魅。
“能不能做駙馬,你說了不算。”君承歡清冷的眉眼多了幾分明媚。
“父皇已經答應了。”
君承歡挑眉,“你這稱呼倒是改的挺快。”
“你這是在提醒我,娘子……”夜未殤說著撩步走到君承歡身邊,一把將人抱進了懷中。
埋在她的發間,深吸一口發香,他緩緩開口,“歡歡,我很想你。”
“夜未殤,別鬧,我們先進去。”夜未殤忙推了下抱著她的男人。
大理寺門前人來人往的,摟摟抱抱實在不妥。
“好,我們進去抱。”夜未殤拉著她飛快踏進了朱漆大門。
來到君承歡的書房,他一撩衣袍坐下,然後將人抱在了膝上,曖昧出聲,“歡歡,這沒人。”
“夜未殤,你……你快放我下來!”這樣羞人的姿勢,讓君承歡十分抗拒。
夜未殤放在她腰間的大手卻禁錮的緊緊的,他攫著她的眸子問,“昨日我給你的書信為何不看?”
“我……”君承歡一時語塞。
她總不能說懶得看吧。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不在乎我?”
“沒有……”
“那你為何從不給我回信?”夜未殤不悅出聲,“我給你寫了那多封書信,結果你一封都沒給我回,你可知,我每天都在苦苦等待?”
“霽月還有要事做,沒時間送信。”君承歡解釋。
更何況,隻是半個多月沒見,她可做不到每天一句想你。
“這都是借口,你分明不想我。”夜未殤輕哼一聲,看起來十分委屈。
“夜未殤,你怎不聽解釋呢?”
“不聽不聽就不聽,解釋都是騙人的,你若是真想我就親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夜未殤傲嬌出聲。
君承歡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夜未殤,別鬧了,你這激將法,連三歲小孩兒都騙不……”
“唔……”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夜未殤就吻了上來。
霸道又深情,恨不得將這半個多月的相思全部發泄出來。
這一次,君承歡沒有拒絕,她輕輕的抱住了夜未殤的腰身。
這些天來,她也很想他。
許久之後,夜未殤才鬆開了她,“這是我給你的懲罰,以後每天都要想我,知道了?”
“以後天天都在一起,有什好想的?”
“那也不行!”夜未殤霸道出聲。
君承歡隻得無奈點頭,“我答應你便是。”
“這才乖。”夜未殤歡喜的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下。
君承歡從他身上起身,“我聽說,我們婚期定了?”
夜未殤點點頭,“定了!”
“什時候?”
“我本來打算立即就將你娶回去,但是父皇不肯,非要將你留到年歲,說是等你滿了十八再出閣。最後,我們各退一步,將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四。”
“父皇答應了?”君承歡不可置信。
夜未殤點頭,“母後答應的!”
君承歡:“……”
……
八王府。
自打從南疆回來,靈兒就沒怎有精神,仿佛將魂兒丟在了那一般。
不像往常那般,用過早膳就風風火火的往大理寺跑,如今她有事沒事就往秋千上一坐,看著藍天白雲發呆。
十歲的小蟲子看著她一副怏怏的模樣,忍不住扯了扯身邊的衣袖,“哥,我姐她這是怎了?連零嘴兒都不吃了,這不像她。”
“還能怎,相思唄。”君承鈺撇撇嘴。
他就說,這丫頭會後悔的!
“相思?什相思?”君輕塵聽到這句話,立即擰了眉。
君承鈺掃了眼自家老爹,漫不經心道:“這件事我娘沒告訴你?”
“什事?”君輕塵更加好奇了。
“就是靈兒和上官予的事唄。”君承鈺立即將靈兒和上官予在南疆的事情告訴了君輕塵。
君輕塵聽完沉默了良久,那副深沉的表情像極了君輕寒麵對夜未殤時的樣子。
君承鈺忍不住狐疑,“爹,你不會反對吧?人家上官予挺好的,你有什反對的,我倒是覺得靈兒若真能嫁過去,一定是踩了狗屎運了。”
君輕塵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說的是什話,什叫靈兒踩了狗屎運?遇上我們靈兒,分明是上官家的那小子修了幾輩子的福氣!”
小蟲子是個機靈鬼,“哥,你真不會說話,怎能不向著我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呢?就算我姐她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但我們總歸是一家人!”
君承鈺嘴角抽了抽道:“爹,兒子不會說話,您別生氣。”
“哼,你去將帝都所有英年才俊的花名冊都給我找來!”君輕塵威嚴的甩了甩衣袖。
“爹,您這是做什?”
“自然是選女婿!”君輕塵說完,徑直離開了。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難不成他這八王爺的女兒就愁嫁了?
他這閨女不僅模樣生得好,性子也好……反正哪哪都好。
這兩年來,若不是他攔著,隻怕媒婆都要將王府的門檻踩破了。
憑什一定要嫁給百家的小子?
未來的女婿,他必須要好好挑選挑選!
君輕塵走後,君承鈺欲哭無淚的歎了口氣,緊跟著離開了。
整理帝都英年才俊的花名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早知道剛剛就不多嘴了!
二人離開後,小蟲子屁顛屁顛的進了靈兒院子。
“姐!”
靈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小蟲子抬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姐,你在想什呢,這認真?”
靈兒回神,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怎來了?”
“我來你這找好吃的。”
靈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沒有!”
“姐,你剛剛是不是思春了?”
麵對小蟲子狐疑的打量,靈兒小臉猝不及防紅了下,立即抬手戳了下他的腦門,“小屁孩瞎說什,信不信我揍你!”
“姐,這不是我說的,是哥說的,他說你想上官予,得了相思病。”小蟲子立即將此事推到了君承鈺身上。
“誰說我想予哥哥了,才沒有呢!”被人戳中心思,靈兒立即否認。
“看來就是了,你就是想人家了!”小蟲子人小鬼大,心眼多得很。
“去去去,再瞎說我打你了!”靈兒說著揚手。
小蟲子立即躲到一旁,“姐,剛剛爹知道你得了相思病之後,有了大動作。你把你的院子的零嘴兒都交出來,我就給你透個消息。”
靈兒:“……”
沒過兩天,靈兒就知道小蟲子嘴的大動作是什了。
這一日,她剛剛用過早膳,她那不靠譜的老爹就興奮的拿著花名冊踏進了她的院子。
“靈兒,你快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爹,你要給我看什?”她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君輕塵進了花廳,神秘兮兮的從袖子取出一遝花名冊,遞到了她的麵前,“瞧瞧?”
“這是什?”
君輕塵輕咳兩聲道:“爹自認為自己是個開明的父親,所以對於你的親事,我不會強迫。這是帝都所有英年才俊的花名冊,你自己選,看上誰,咱就嫁誰!”
靈兒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爹,你這是做什?我什時候說我要嫁人了?”
“你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人家承歡都嫁了,你得抓緊!”君輕塵說著將花名冊打開,一頁頁翻過,“你看到喜歡的,就說一聲。”
女兒婚嫁之事,本該由雪央來打理。
可惜,雪央認定了上官予這個女婿,不僅不配合,還給他搗亂。
沒本法,他隻好親自出手了!
“這花名冊是誰畫的,上麵的人怎還缺胳膊少腿的?”靈兒差點沒笑出來。
“君承鈺這個小兔崽子,讓他辦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君輕塵生氣,看了眼靈兒道,“你先湊合著看,看看喜歡誰。”
沒翻兩頁,靈兒看見君承錦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爹,這是我哥從哪找來的花名冊,竟然還有承錦的名字,也太不靠譜了。”
君輕塵掃了眼君承錦的名字,氣憤的將花名冊合上了,“這個小兔崽子竟敢糊弄我,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靈兒一把將人拉住,然後將花名冊遞給他,“爹,我不想嫁人。”
“這說的什話,怎能不嫁人呢?”君輕塵皺眉。
“嫁人也不是不可以……”
靈兒說著咬唇,“這事我自有打算,反正……反正您別操心我的事就是了。”
“你有什打算?”君輕塵斂眸。
靈兒還沒有回答,君承鈺便匆匆忙忙的進了院子。
“小兔崽子你來得正好,你看看給我找的什花名冊,我正要找你算賬!”君輕塵說著擼起了袖子。
君承鈺一邊躲避一邊道:“靈兒,上官予來了!”
“什?予哥哥來了?”靈兒震驚出聲,聲音有一絲毫不掩飾的欣喜。
君承鈺點頭,“人已經到了帝都,如今正在花錦橋上等你呢!”
“是!”靈兒聞言,提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君輕塵忍不住在身後喊,“矜持,矜持點!”
“爹,你閨女是個什樣你還不了解,矜持那倆字怎寫她知道,還讓她矜持?”
“臭小子,有你這說你妹妹的?”君輕塵抬手就是一巴掌,“還有,你給我說說著花名冊是怎回事?好好的英年才俊,怎到了這上麵就給人家畫成了缺胳膊少腿?對了,這上麵怎還有承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現在能耐了是不是?”
“爹,饒命,饒命啊……”君承鈺慌忙逃竄。
……
花錦橋。
靈兒興衝衝趕過去的時候,上官予正站在橋頭上。
他麵容俊朗,身著一襲藍色長袍,手中拿著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在人群中十分紮眼。
靈兒一眼便看見了他,眼底陡然劃過一絲興奮。
遠遠地,她便激動的衝他招手,“予哥哥!”
聽見她的聲音,上官予立即抬眸看去,“靈兒!”
“予哥哥,我來了!”靈兒兩步跑了過去。
看著她俏皮的身影,上官予眼底不自覺的噙出笑意。
靈兒跑到他身前,這才停下了步子,“予哥哥!”
“靈兒,給你。”上官予說著將手中的糖葫蘆遞了過去。
“謝謝予哥哥。”靈兒笑嘻嘻接過,開心極了。
這一幕,像極了十年前。
當時,他就是站在花錦橋上給了她一串糖葫蘆。
她一邊吃一邊道:“予哥哥,你怎來了?”
“我……我很想你,所以就過來了。”上官予大著膽子開口。
靈兒聞言眸光顫了顫,手下的動作一滯。
上官予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認真問道:“靈兒,分別的這些日子,你……想我?”
“想啊!我也很想予哥哥!”靈兒其實想說,她自從南疆回來,以前就一直浮現他的身影,腦海中全是他們在南疆的回憶。
她都茶不思飯不想了,就像是入魔一樣。
上官予頓時雙眸一亮,眼底湧出一抹不可置信。
她說,她想他!
“靈兒,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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